她在楼梯上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听见不远处传出对话声。
原来书房的双扇门没有关严,只是随意掩着,中间露出一条缝。
是他故意留的?
陈言肆似乎不介意把最真实的底色暴露给她看。
于是接下来的所有英文谈话,温书晗听得一清二楚。
卷毛医生问他:“你现在,睡眠状态是否有所改观?”
“好了很多。”陈言肆很平静地说,“不用再吃安眠药了。"
“oh,这很好。”卷毛很欣慰,“曾经你非常依赖安眠药,我还劝过你停一段时间,你并没有听我的,唉,你真是我遇到过的最不配合的患者了。”
陈言肆轻笑一声,逸出些许自嘲:“现在不需要劝了,只要有她陪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
“很好。另外,你现在是否还想过杀人?”
顿了几秒,他实话说:“想过。”
“什么时候?”
“别的男人靠近她的时候。”
卷毛医生似乎捏了把汗,客观道:“但您的未婚妻是舞蹈演员,这是一份需要积极参与社交的工作,她总会跟异性产生正常接触的,不是吗?”
“是。我支持她喜欢的一切,支持她的事业。”他的声音沉了几度,“但我无法克服我的占有欲。”
卷毛医生轻叹一声:“好吧,不过你真的杀人了吗?”
“没有,她拦住我了。”
“oh,感谢上帝。”卷毛医生放下心来,继续问,“你最不理智的一次,你还记得吗?”
“记得。有一次我误会她爱上别人,所以我用那把工抵住她胸口,把她吓到了。”
“当时我很讨厌自己。”
“我永远学不会用正常人的思维和耐心去爱她。在我最失控的时候,我道歉的方式也只是把递给她,让她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我。”
“是不是很可怕。”
他的尾音轻微下曳,有一丝怅惘。
卷毛医生沉吟片刻,安慰他:“没关系,你要相信自己。心理治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会得到改变的。而且她是爱你的,你要相信这一点。”
陈言肆安静几秒,自嘲地笑了下:“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一天她不爱我。”
温书晗站在书房门外,唇间溢一丝叹息。
原来,他表面再怎么不可一世,心里也会因为她而患得患失。
隔天,她去许悦的清吧待了一下午。
杜婉欣也在,这丫头听她说完内心困惑,睁大眼睛猛锤桌:“姐,你别怕!如果姐夫发疯,我一定把他打晕,再把你救出来!你知道的,为了感激你的不弃之恩,就算未来三代不能考公,我也愿意为了你留下刑事案底!”
“?”不至于,不至于。
话音落地,许悦和徐伊然也英勇抬头:“俺们也一样!”
“………………没那么夸张啦。”温书晗撑着下巴说,“我只是有点担心他。”
担心他强行改变自己。
到时候就会出现一系列问题,比如用药过量。
毕竟性格这种东西,早在幼年时期就已经定型了,若是为了他人强行改变,是一件很难的事。
许悦啧声:“我懂了,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是共情。”
徐
伊然摸摸下巴:“哦,是不是那种感觉?哪怕看见他身上有一个蚊子包,都觉得蚊子的针嘴扎在自己身上。”
“…………”许悦嫌弃一瞥,“你别破坏我高深的哲理。
温书晗放空片刻,心想原来她是真的爱他。
傍晚回家,她整理书房,发现一个玩具留声机。
很久之前她送给他的小玩意儿,他居然还留着。
她按下随机播放键,从第一条录音开始放。
里面传出她委屈巴巴的声音:“啊,好烦啊,为什么大学生要写论文?就不能不写吗?写出来也是学术垃圾,我不想写了喂,你在录什么啊?不许录了!”
紧接着是陈言肆懒散松弛的笑。
她泄气:“你别笑我了,导师要我明天交初稿,怎么交啊,我文献综述都一团糟………………”
他顽劣挑衅:“求我,帮你写。”
她哼一声:“才不要,我自己写。”
“哦,温书晗挺硬气啊。”
“哎呀你别录了,赶紧关了,我要写论文你别亲我!我涂面霜了!”
声音中断,切到下一条。
都是那时候两个人小打小闹的片段。
不知不觉,吵闹声戛然而止,变成陈言肆一段接一段的独白??
“温书晗。”
“今天剑桥举行皮划艇赛,我们队拿了第一。”
“挺高兴的,我好像不怎么想你了。”
“温书晗,今天你生日。”
“你怎么长这么快,印象里你只有十来岁,瘦不拉几的,我一拎就起来了。”
“温书晗,这边老是下雨,听说淋多了会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