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云欢入仙琅宗的时候,年岁还小,因与母亲生离所以最喜欢亲近旁人,时常挂在师父的膝头。
有一日,她躺在师父的腿上仰着面往天上看,看见白云蓝天下飞过一行秋雁,云朵渐渐凝成了一把长剑的形状,于是开口用稚嫩的声音说:“师父,云欢想学剑。”
隔日师父就赠了她一把上品灵剑,自那之后,沉云欢再也没有将此剑离手。
又一年,大雪如鹅毛,沉云欢在斩妖中不慎将剑砍出个豁口,师父让她换一把,她不肯。她站在雪地里拿着小锤子敲敲打打,以冰雪淬炼,忙活了一天一夜,才将豁口补得看上去与原本没什么差别,只是由于她铸剑技艺不精,到底还是在剑上
留下了一条细痕。
沉云欢抬起鲜血淋漓的手,将剑高高举起,越过头顶,朝着漫天卷积的乌云望去,在黯淡的天光下,隐隐还能看见她当年留下的一条细痕。当年她为了修补此剑,身上被雪浸透也无暇顾及,浑身都是冷的,但是看着修补好的剑时心头却是火
热,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日后绝不会再让不敬身上出现一个豁口裂痕。
沉云欢在这十多年的修道之路上,每一场战斗,每一次胜利,都是不敬剑陪伴在侧,与沉云欢共享了无量风光荣誉。
如今她曾经的灵力尽数失去,不敬剑也认了新主,可笑的是,她给不敬剑赐了姓名,开了灵识,用十多年的时间让它成为一柄闻名天下的宝剑,而今他们却说她沉云欢配不上不敬剑。
没有这样的道理。
沉云欢松开了手,灵剑立即朝它的新主人飞去。沉云欢的眼睛盯着剑,持刀的手腕一甩,刀刃瞬间缠绕炽烈的火焰,热意翻滚,逼得左右两侧的宋照晚和奚玉生同时后退几步。
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如风般奔了出去,几个大步之后高跃半空,双手攥住刀柄,刹那间追赶上了灵剑的速度。
薛赤瑶一惊,仿佛在这一刻看穿了她的意图,立即舞动双手释放出灵力朝着灵剑而去。只是这时候出手已经太晚,沉云欢与灵剑相隔咫尺,她的烈火之刃高举,照着长剑狠狠劈下,动作只在瞬间。
落刀之处正在当初那一条因她铸剑技艺不精留下的细痕上,只听一声尖锐巨响,滚烫的气浪在空中爆开,狂风飞舞之间,灵剑应声而断。
先是断成两半,其后细密的裂痕爬满剑身,而后“砰”一下炸开,碎成千万块,再也无法黏合,碎裂满地。
台下哗然大惊,仙琅宗弟子齐齐喊出声,就连薛赤瑶也大受打击,惊愕失声,完全没想到这把坚韧不摧的灵剑,只一下就被沉云欢砍断了。
沉云欢落地,踩在晶莹的碎片之上,若冰雪覆眉,眸中尽是寒霜,望着薛赤道:“便是我沉云欢不要的东西,也断没有让别人捡去的道理。”
昔日沉云欢一剑在手,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管在何地都令人仰慕追捧,今日她跌落山巅又站起,弃剑换刀,同样能登峰造极,足以向天下人证明她曾经所拥有的荣誉声名,靠的不是仙琅宗,更不是那把灵剑。
仅仅是她自己。沉云欢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她总是会赢。
沉云欢将手中的墨刀举起,朝着台下众人高声道:“这世间唯有一把‘不敬',就是我手里的这一把。”
或许有许多人此前并不理解,但此时也明白过来,只有沉云欢的“不敬”,才当得上是天下灵器榜的第一,不是某一把剑,某一把刀,重要的是它为沉云欢的兵器。
于是世上就再没有不敬剑,只有妖刀不敬。
“我不再是任何仙门的弟子,今后便是逍遥天地的散修,不管我修习妖术还是神法,都不受宗门管辖,所以不劳各位费心。”沉云欢将墨刀缓缓收回刀鞘之中,抬眼对薛赤瑶道:“帮我向仙琅宗掌门带句话,我迟早会带着雪域的真相去找他。
沉云欢说完,便也不打算在擂台上停留,抬手将覆在半空中的玉牌拿下,与此同时夺魁鼓齐声奏响,浑厚悠扬的钟声传遍汴京,昭示着今年春猎会的魁首诞生。
她朝宋照晚三人拱了拱手,约定晚些再见,一起喝一杯,得几人答应后才转身离去。
沉云欢拾阶而下,顺着来时天机门所铺设的路离开。台下闹哄哄一片,此时更是什么声音都有,又是精彩的比试,又是断剑当中下了仙琅宗的颜面,又是沉云欢用妖力之事没有后续,各种事掺杂在一起,议论声要掀翻擂台。
凌云长廊之上,晏少知轻抚着拂尘,看着沉云欢离去的背影,双眼一弯,脸上尽是笑意。其他仙门的长老也无法平静,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问个不停,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确认。
“不错。”晏少知笑着道:“她所使的,正是神法天火九劫。”
比起天火九劫,引用妖力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虽说此神法被列为人间禁术,但那也是没本事修炼的人以道貌岸然的理由强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