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掌在胸口拍了两下,又顺势把旁边默不作声的小雨往怀里拢了拢,嘴角终于绽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小雨也回她一个惊魂初定的笑容,然后眉眼弯弯。
躺在姐姐怀里原本装睡的阿豆听到这话,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瞳仁像是两颗被点燃的黑曜石,这一刻,才发现这孩子还挺好看。
他的身子一下就直了起来,小手还揪着姐姐的前襟,然后一脸兴奋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睫毛扑闪得像蝴蝶的翅膀。最后对上自家姐姐的眼,他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声音软软的却带着雀跃,“没事了?进城了?”
看见姐姐对他确信地点了点头,唇角带着温柔的弧度,小家伙马上从姐姐的腿上滑了出来,鞋子在车板上踩出“咚”的一声。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笔直,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像根新抽的竹,仿佛从未害怕过似的。
自始至终,阿禾都神情自若,刚才出现危机的时候也完全没有露出惧色。
她垂眸替阿豆理了理歪到一边的小衣领,指尖在藏在腰间的镰刀上轻轻抚过,然后泰然处之。就像没进城前,担心被小姐误会而生出的胆怯不是她本人似的。
…
一行人在钱塘郡刚安顿下来,行囊都还未及打开仔细归置,连商议下一步行止的片刻喘息都未曾得到,边境烽火台便燃起了告急的狼烟——北疆出大事了!
自景长江将军和他麾下骁勇善战的铁鹰营撤离后,朝廷委派总揽北疆军事大权的是新任大都督——江守怀。
然而,这位新任统帅显然未能担起重任。
在之前鞑靼铁蹄南下,如入无人之境般连续攻陷了五座重镇城池后,敌人似乎满足于劫掠所得,偃旗息鼓了两年有余。
谁曾想,刚过完年关,沉寂的草原狼烟再起,鞑靼部族竟以更为凶悍、势不可挡的姿态卷土重来,铁骑滚滚,兵锋直指南下,其意图昭然若揭,就是要继续蚕食大庆的疆土。
双方展开惨烈厮杀,然而对抗竟未满二十日,噩耗便如雪片般飞入京城:咸阳、渭南两座至关重要的城池再度陷落!更令人震惊与绝望的是,坐镇指挥的大都督江守怀在平凉城指挥作战时竟被鞑靼精锐突袭生俘!
此役,守军将士浴血奋战却寡不敌众,死伤枕籍,尸横遍野,损失极其惨重。
主帅被俘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北疆军民的斗志。一时间,群龙无首,军心涣散,本就因粮饷短缺、冬衣匮乏而士气低迷的军队,更是雪上加霜,甚至开始出现成建制的士兵畏战脱逃的现象。
整个北疆防线,陷入了一片混乱与绝望的泥沼。
此刻,已率部离开岭南、正日夜兼程北上的景长江将军,接近北地,沿途所见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令人心碎。
道路上挤满了从北面仓皇南逃的边民,他们拖家带口,满面尘灰,眼中充满了惊惶与无助。
更令人忧心的是,鞑子打进来的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许多原本安居内地的百姓也闻风而动,加入了逃难的人潮。
沿途哀鸿遍野,哭声震天,村落十室九空,一片凄凉破败的景象,真可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内,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刚刚接到八百里加急、染着血污战报的狗皇帝,颓然地瘫坐在他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金光刺目的龙椅之上。
他面如死灰,眼神涣散,才年过四十的年纪,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昔日故作威严的姿态荡然无存,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无可奈何、近乎绝望的颓败气息。
他用一种近乎呻吟、毫无底气的语调,对着阶下噤若寒蝉又稍带懒散的文武百官发问:“爱卿们都说说,此等危急之势,该当如何?”
这位堂堂一国之君的话语软弱无力,此刻他自己心中早已乱作一团,毫无主见,竟是将这关乎国家存亡的巨大难题,完全抛给了殿下的群臣。
短暂的死寂后,几位重臣硬着头皮出列:
“陛下!北疆防线若彻底崩溃,鞑靼长驱直入,则大庆危如累卵,社稷倾覆在即!必须立刻从各地调遣精锐,火速增援北疆!”左相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恐慌。
“陛下!军中不可一日无帅!当务之急是火速选定一位能征善战、足以稳定军心的大将前去接替江守怀,统御北疆全局!此事今日必须定夺!”右相紧接着补充,语气斩钉截铁。
御史大夫、兵部侍郎等人也纷纷站出班列,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显而易见的道理。
然而,他们的话语虽然急切,却始终如隔靴搔痒,最关键的问题——要不要营救被俘虏的江守怀,究竟举荐何人前去力挽狂澜——却无一人敢于明确点出,人人知道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
原因无他,环顾当下朝堂之上的武将,竟真找不出一个能真正挑得起这副千钧重担的人物!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