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大臣酒过三巡,脸上也满是喜意,彼此交头接耳,谈论着谢尽欢刚才在殿中的表现。
李公浦是天子的忠犬,人缘名声都不怎么好,在这种场合,基本是没有大臣乐意站在跟前惹一身骚,此时独自负手站在步道附近,自顾自观赏着烟火,随时等待皇帝传唤。
谢尽欢略微打量,可见李公浦面色微醺,应该很容易就中邪了。
但皇帝、曹佛儿、李公浦三人的位置过近,他凑过去作妖风险过大,为此稍加琢磨,偏头询问:
“侯继业侯大人是谁?”
令狐青墨摁着想去广场上瞎折腾的煤球,略微环视:
“那,穿着绯色官袍那位,你做什么?”
“我过去打声招呼。”
谢尽欢说完,就来到几个文官附近,拱手一礼:
“晚辈谢尽欢,见过侯大人。”
侯继业是范黎的学生,官拜大理寺卿,性情刚烈守正,乃朝中著名铁头娃,和李公浦这种谄媚之臣,基本是是‘不共戴天’的关系。
不过面对谢尽欢这种能力过人、刚烈正气的年轻人,侯继业倒是十分和睦,微笑道:
“谢贤侄不必多礼,不是你刚才那一手,我等能被北周外使气的三天合不上眼。”
朝中都是人以群分,侯继业周围几个老登,不是御史言官就是极端愤登,此时也连连夸赞:
“是啊,你别看郭子宴表面笑嘻嘻,从那之后话都没说一句,当真畅快……”
谢尽欢客气了几句,又转头看了看李公浦,凑近低声道:
“晚辈过来,是有一事询问。我今日听说,叶圣曾经写的一篇‘洛京赋’真迹,在李侍郎府上,还丢了。嗯……我自幼临摹叶圣与范老书法,对此实在痛心疾首……”
侯继业听到这话,瞥了李公浦一眼,眼神如同看一条老狗:
“此人极得圣宠,那副字是圣上所赐……”
周围几个老登,整天都在琢磨怎么骂李公浦,此时也围在一起,低声道:
“御赐之物他也敢弄丢,若是找不回来,老夫非得参他两本……”
“谢贤侄可切勿与此人接触,这老不死满肚子坏水……”
叽哩哇啦……
而远处,盘龙步道旁。
因为没几个人敢凑过来谈笑风生,李公浦一直都站在围栏旁看节目,皇帝没叫他,心头还挺无趣。
但如此看着看着,他余光就发现不对!
转眼望去,却见刚才还在麟德殿人前显圣的谢尽欢,竟然跑到了‘候铁头’跟前,和几个御史言官围成一圈窃窃私语,说话间几人不时还瞥他一眼。
那眼神那表情,和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似得……
?!
你这小瘪犊子想干啥?!
李公浦心头一震,当时就有点慌了。
毕竟这几个大乾知名喷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说看他一眼,就是看皇帝一眼,皇帝心里都得咯噔一下,暗暗思考——朕是不是最近做错什么了,明天会不会又被喷个狗血淋头……
李公浦虽然不至于被扳倒,但谢尽欢这小子完全没法捉摸,鬼知道他会给这帮子战斗力极强的老不死出什么歪主意。
李公浦本想当看不见,但锋芒在背实在忍不了,就故作散酒负手踱步,慢慢就挪到了几人附近,还找了两个臣子遮挡身位,竖起耳朵偷听。
而候继业等人也不瞎,发现李公浦鬼鬼祟祟凑过来了,自然聊起了其他话题。
谢尽欢什么都懂点,和几个老登其实也聊的来,发现李公浦上套了,暗暗开始祷告魅魔姐姐做妖……
……
“北周太后铁腕手段,上位三个月几乎血洗雁京朝堂……”
“照目前这势头,往后称女帝也不无可能……”
“不愧是北周蛮子,成合体统,女人当皇帝,岂不还得立个男皇后……”
……
李公浦摸着胡子认真偷听,虽然没听到自己的坏话,但他望着一站,几个人不好接着密谋了,心里还是舒坦不少。
而随着时间推移,举着长龙的舞龙队伍,开始在广场上盘旋,龙身绽放出绚烂烟火,所有人目光都被吸引。
李公浦本来也在看,但被秋风一吹,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略微有点头晕,他眨了眨眼睛,余光忽发现不太对。
转眼看去,却见身着龙袍的乾帝,和平时一样用手绢捂着嘴闷咳了几下,但松手后却是一顿,明黄手绢上,似有乌红血迹……
这?!
李公浦心头巨震,当即就想跑过去查看,但尚未转身,就发现乾帝迅速合上手帕,还左右看了下,见皇后、太子、近侍没注意,抬手示意上前的曹佛儿稍安勿躁,神色如常继续观礼。
但很快,乾帝又低头看了下手帕,沉默片刻,目光移向观礼的太子。
那眼神很复杂,却又能让人明白深意……
那是一个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