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淑英看了看,问那年轻小伙儿:“哪里弄来的?”
年轻小伙子说:“锅和菜刀是大队的,建忠叔说借给他用,木盆木桶菜墩子是在明庆叔那里拿的,建忠叔让他从大队拿根木头换,明庆叔高兴的不得了”
陆瑾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一点点给这个房子添上东西,床铺好了,灶台上多了口锅,有了盆、桶、菜墩子、菜刀,又有了面粉、油、盐,好像片刻功夫,这里就成了一个家,就有了温度
他心里既茫然又无措,他们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年轻小伙儿偷偷看了眼陆瑾台,带着好奇离开了
收拾好屋子,余淑英看向陆瑾台问:“你会烧火做饭吗?”
陆瑾台这才看向她,低下头说:“会”
他可以摸索
余淑英说:“既然会,旁边不远处就有水井,可以打水做饭”
陆瑾台默不作声听着
余淑英也没指望他说话,又说:“这个家虽然简陋,可暂时让你容身还是可以的,一切都要向前看,日子会好起来的,但前提你自己得振作起来”
余淑英说完,没等他应声,就和王小麦走了
她们走后,陆瑾台木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意让他清醒过来,他眨了下眼,迟缓地走到床边坐下,摸到床上的棉袄棉裤,手指微微攥紧
这里没有纷争,也没有张牙舞爪的人,好像和京都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他微垂着头,脑海里是师母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的话:“和长安好好活下去,你俩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眼里有了些热意,许久之后,他抬起冻僵的手一颗一颗解开上衣的纽扣,换下了棉袄棉裤
身上渐渐有了暖意,他起身打水
刚打完水回来,余淑英又抱着一颗大白菜过来了
余淑英见他换上了棉袄棉裤,眼里有些欣慰,说道:“只有面粉也不行,我给你拿了颗大白菜,把白菜洗干净炒炒,兑点水,拌面疙瘩特别好吃”
陆瑾台看着她眼里的善意,忽然转身回房
余淑英愣了愣,跟着他进屋,看到他脱下解放鞋,这才注意到,他脚上还是一双单鞋,她皱皱眉,见他拿出里面的鞋垫,从里面掏出两张十元的现金
捏着钱,他僵硬地蹲在那里,他们那么帮他,他不能回报不说,就连一点钱,也只能从鞋底下掏出来
而这钱还不是他的,他被人送上火车前,李教授特意让他换上了这双鞋
余淑英面色如常问道:“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陆瑾台站起来,低声说:“这些东西都需要钱,我......”
这钱是从他鞋里拿出来的......可他没别的东西
余淑英打断他:“锅、菜刀、盆、木桶都是村里的,你身上的棉袄棉裤和被子都是旧的不要钱,你的钱留着吧,今后好应急”
陆瑾台坚持把钱给她,余淑英看着他脚上的解放鞋,拿了十块钱:“这点钱就够了,那十块钱你留着吧”
陆瑾台微微松了口气
余淑英回到家后,小儿子还有孙子孙女们在外面玩回来了
十岁的赵锦城现在读四年级,今儿周末,又下着雪,不知道跑哪儿玩到这会儿才回来,他问道:“娘,你去哪儿了?”
余淑英说:“出去忙点事”
孙子孙女们还没读书,看到奶奶回来,都围了过来
王小麦从灶房出来笑着说:“让你们奶奶歇会儿”
一群孩子这才散去
晚饭后,余淑英和赵建忠躺在床上,两口子小声说着话
“......从鞋底里面掏了二十块钱出来,我看他很不安,可能觉得这钱从那里拿出来不合适”
“我心说到底是大城市来的文化人,有啥不合适的?他这情况能保住二十块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我收了他十块钱,我看他连双棉鞋都没有,去镇上看看给他买个毛巾牙刷牙膏肥皂什么的,那点面粉也吃不了多长时间,再在村里给他换点杂面,搭配着吃”
现在买啥都要票,光有钱没有票也不行,杂面也只能在村里给他淘换了
赵建忠:“鞋子问问他的鞋码,给他找双旧棉鞋吧,买东西需要的票,我找陶社长问问,他那里有”
余淑英嗯一声:“我看他跟老大差不多高,他的鞋应该和老大一个码子,老大家的给老大做了一双棉鞋留着过年穿的,让他把那旧棉鞋给他穿吧”
赵建忠:“行,就这样吧”
第二天要上课,余淑英把这事交给了王小麦,外面到处是雪,赵建忠把票拿回来后,王小麦闲着没事,拉着赵宏泰就去了镇上
第三天,赵宏泰拎着东西去了陆瑾台那里
赵宏泰到的时候,陆瑾台正端着碗默默吃着饭,看到他来,忙放下碗,站了起来
赵宏泰看着他碗里稀稀拉拉的疙瘩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