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用白布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她手一点点剥开风羽的满是鲜血的衣裳,仔细检查。
“伤口边缘异常平滑,受力集中,”
“胸口伤口是贯穿伤,兵器像是戟或者锥——”桑落说到此处,猛地抬头看颜如玉。
莫非是——
鹤喙锥?
颜如玉面沉如水,绛紫官袍在幽暗光线下更显晦暗不明。看到风羽心口的伤时,他几乎立刻就怀疑到了鹤喙锥。然而当着众多绣使的面,他只能将风羽的尸首运回直使衙门。
桑落从他的神情猜出了答案。心中暗道不好。鹤喙楼的人怎么会参与到人口拐卖?
风字辈暗卫的功夫,寻常的习武之人根本难以近身,也许真是鹤喙楼的人。
她忽地想起顾映兰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思绪乱作一团。
“桑大夫,”颜如玉沉声开口,“继续验。”
桑落干脆取出随身的柳叶刀,从锁骨开始切开皮肉。
俯身仔细观察着暴露出来的创道内部。肌肉组织和断裂的肋骨茬口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创道贯穿,但……”她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并未直抵心脏要害?”
心脏并未被直接洞穿!
“内脏也完好未出现破裂,”桑落目光扫过风羽身下大片凝固的暗红血迹,以及被切开后创道内暴露出的、几处被暴力撕裂开的大血管断口,“创口巨大,多处主要血管破裂。失血……才是主因。”
这个发现让两人心头都是一凛。
风羽的身手,即便遭受如此重创,只要心脏未被瞬间摧毁,以她的意志力和训练有素的体质,完全有可能撑住一口气,发出示警信号,甚至进行最后的反击!
她的手指怪异地弯曲着,显然是想要用力抓住什么,却连最后的求救讯息都没能发出!
桑落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毒!
至于是什么毒,她想到了李小川。
李小川本来就在地牢里试药,很快就赶来了。
他缓缓凑近风羽的遗体,像一只最敏锐的猎犬,开始仔细地嗅闻。
他先从风羽的头发开始,然后是脸颊、脖颈、肩膀、手臂……动作缓慢而专注,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样?”桑落低声问。
李小川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嗅闻了她握剑那只手的手心、指缝。又凑近风羽衣襟上的大片血污,深深地嗅了几下。
“奇怪,”李小川喃喃自语,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除了血腥味、泥土味、汗味……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是什么?”颜如玉沉声问。
“很淡,但很特别,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李小川苦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太淡了,血腥气太浓了,我分辨不出来。”
颜如玉上前用刀子割下那一块染血的布料,递到李小川手中:“不急。你先拿去慢慢想。”
李小川一走,桑落看了一眼门外候着的余承,悄声问道:“确定是?”她没有说那三个字。
颜如玉摇头:“不能完全确定。”
若用鹤喙锥,必然出鹤鸣之声,倪芳芳藏了一整晚什么都没听见,很可能不是鹤喙锥。
太妃和顾映兰早就在怀疑自己是鹤喙楼的人,若否认这似像非像的东西,反而更让人确定自己的身份。
以现在莫星河跟自己的对立之势,即便去问了,也未必能得到一句真话。
“大人!”一名绣使疾步来到殓房门口,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颜如玉冷声问道:“何事?”
“禀大人!城门守卫处已查清,昨夜酉时三刻左右出西城门的那辆马车,乃是镇国公府的徽记!出城牌子是镇国公府二爷钟离政身边的亲随!守卫验看腰牌无误,且车内并无异常,故予以放行!”
镇国公府,钟离政!
桑落眯了眯眼,眸底瞬间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
这绝非偶然。
颜如玉的眉头锁得更紧:“马车出城所为何事?”
“说是钟离政身体十分不适,近日都在四处寻找名医。昨晚是听说有一个神医就在附近,特地派遣马车去接。”
一说到“神医”,二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孔嬷嬷。
鹤喙楼接到杀钟离政的委托,出现在钟离政马车周围的确说得过去,然而颜如玉带着鹤喙楼杀手刺杀过无数次,从不会打草惊蛇,更不会杀无关之人。
但是有了这一点点消息,风羽身上的锥伤就有了解释。
颜如玉带着桑落离开敛尸房,余承迎上来:“公子,可验出什么?”
这一声“公子”喊得颇有心机。
余承原本是颜如玉府中的侍卫,设立直使衙门后,他就没有了进出颜府的机会。但他喊“公子”却没喊“大人”,又在提醒颜如玉,他是颜如玉身边的旧人,是信得过的那一个。
颜如玉果然“信任”地对他摇摇头,让桑落退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