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迅速转身,带着嬷嬷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朝着国公府正院的方向快步而去。
然而,刚走到正院门口,就被守在外面的眼生的仆役拦住了。为首之人甚为魁梧,一下挡在门前:“夫人留步。国公爷与老夫人有要事,暂不见客。”
谷氏心头火起,面上却强作镇定,端出二夫人的架子:“我有急事禀报,还不让开?”
仆役不为所动:“国公爷和老夫人说了,谁也不见。”
正院之内,气氛凝重。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镇镇国公钟离英端坐主位,脸色铁青,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崔老夫人坐在他旁边,二人死死盯着堂下那个不请自来、笑容却依旧从容的青年。
正是时常上门送珍宝的点珍阁阁主,莫星河。
“一派胡言!”
镇国公钟离英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茶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须发皆张,威势迫人:“莫星河,你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见我儿病重,府中多事,便来危言耸听,搅弄风云?!”
“祖父、祖母,莫要生气——”
十二姑娘钟离琬垂首站在莫星河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小脸煞白,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时不时怯生生地抬眼偷瞄上座的祖父祖母,又飞快垂下,轻轻拽了拽莫星河的衣袖,声音细若蚊蚋:
“公子,好好跟祖父祖母说,别吓着他们……”
莫星河笑容和煦,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只是此刻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那双望向镇国公夫妇的眼眸深处,再无半分往日的商人谦和,只剩下深潭般的冷冽与洞悉一切的锐利。
“莫东家!”崔老夫人声音有些尖利,“我镇国公府素来是点珍阁的贵客,也算有几分交情的。你今夜擅闯府邸,老身念在往日情分,本不欲深究,可你方才说什么?鹤喙楼今夜要刺杀我儿政儿?!”
她胸膛起伏,眼中是难以置信的荒谬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政儿平日是有些荒唐,可从不曾与那等亡命之徒结下生死大仇!鹤喙楼为何要杀他?图什么?!”
镇国公指着莫星河的鼻子说道:“这鹤喙楼不过是个赏金猎人组织。我倒要问问你,何人有胆子委托鹤喙楼对我国公府行凶?”
“普通人,自然没这个胆量。但有个人一定有。”莫星河唇边的讽意加深了几分。“此事看起来是冲着二公爷,实则症结还是在国公您这里。”
镇国公拧起眉头。
莫星河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下绝非危言耸听。去岁柳家、石家。勇毅侯府满门被屠,肃国公府一夜倾覆,多少勋贵重臣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难道都是巧合不成?要想推断这事,就要想想谁最得益?”
谁最得益......
镇国公不由想起上次为了护着三夫人,与定国公入宫觐见太妃和圣人的情形。可太妃身边却站着一个女子。自称是三夫人的儿子岑陌,还交出了厚厚一摞肃国公府的罪证。
那些罪证看得人胆战心惊。
在那之后,肃国公府彻底被抄,尽皆入狱。
然而,镇国公府上下一向行善事结善缘,太妃为何要对镇国公下手,尤其是对钟离政下手?
镇国公拍案而起,须发皆张:“莫星河!你竟敢满口污言秽语!你到底是何居心?再说,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莫非你就是那鹤喙楼之人?!”
莫星河坦然轻笑:“鹤喙楼,不过是一把刀。刀本身并无善恶,只看握在谁的手中,指向何人。在下与京中权贵,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依靠着诸位衣食父母赏光,何必要做这杀头的买卖?可那个人不同!”
那个人——
不就是指的太妃吗?
莫星河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镇国公,语速加快:“她欲除国公府久矣!国公爷莫非忘了‘怀璧其罪’的道理?二公爷手中握着的那几座矿山,还企图与迟晟联姻,她岂能容忍?更何况,二公子如今身染恶疾,声名狼藉,还背着三条人命官司!此时动手,国公府忍气吞声的可能性最大!这难道不是最软、最该捏的柿子吗?”
“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崔老夫人站了起来,身体因愤怒而有些晃动,“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莫星河的目光扫过厅角那座鎏金滴漏,水珠正不疾不徐地坠落,“只怕等证据摆在面前时,二公爷的心口早已被凿出一个窟窿,血溅五步了!国公府大祸临头,为时晚矣!”
镇国公眯了眯眼睛:“此言何意?”
“按照委托,子时一到,鹤喙楼杀手必然出动。”莫星河抬手指向窗外浓稠的夜色,“刚才入府之前,见国公府四周暗巷满是人影,莫非是国公府提前知晓今晚有鹤喙楼会来刺杀,而提前设好的埋伏?”
镇国公一愣。外面有人吗?
莫星河勾唇一笑:“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知晓今晚会有人动手的?更不知他们是准备何时冲进来,国公爷,你可敢赌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