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她发愣,又起了揶揄之心。修长的手指指向床榻:“不知桑大夫是准备与本使抵足同眠,还是想在东厢房里孤枕难眠呢?”
又开始不正经了。
桑落抿抿唇,很快就收拾了东西,捂着滚烫的耳垂,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出了屋。
颜如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进了东厢房,这才低下头看看被缝好的伤口,皮肉还微微颤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地“嘶”了一声。
她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起来,一开门,门边的婢女早已候着了。
几人端着水和胰子进来,又摆了早饭:酸笋炒鸡瓜子,香干丁拌青豆,再配了几样适口的酱菜和面点,以及一碗清粥。
最后婢女们恭敬地退在门边:“桑大夫,颜大人说您不爱寡淡的,不知这些菜式可合您胃口?”
桑落对这样周到的日子有些不太适应,又想着厨房辛辛苦苦做了早点,她端起碗来默默地吃着,肉、菜、面点和粥。待吃完,只觉得已经撑到了嗓子眼儿。
“下次份量可以少一些。”
“是。”
“颜大人呢?”
“颜大人天未亮就出门了。”
不见面才好。桑落如释重负。收拾一番,去了丹溪堂。
知树昨夜赶马车,伤口也迸裂了,早晨到丹溪堂,柯老四一边给他缝合,一边追问昨晚的事。
“真住家里了?”
知树“嗯”了一声。
柯老四笑得合不拢嘴,抚掌说道:“就该这样!就该这样!早就该这样了!”
恰巧倪芳芳推门进来,看柯老四这模样,忍不住问道:“老头又高兴什么呢?你的老咸菜找到了?”
一句话就扎进柯老四的心窝窝里。
柯老四哼了一声:“你这个女娃娃,嘴这么毒,当心没有男人要!”
反正丹溪堂里没有外人,更没有倪芳芳想钓的金主,她也用不着顾及什么女子娇柔的形象,叉着腰对柯老四喊道:“老娘有的是男人,不过是老娘看不上罢了。不像你,连根老咸菜都不要你了!”
柯老四气得直吹假胡子,倪芳芳干脆一把将他的假胡子揪了下来。胡子是柯老四的脸面,他哪里受得了,光着脚丫子追着倪芳芳满院子跑。
知树半条手臂还废着,芳芳又是个姑娘,他总不好动武,只得用另外一条完好的手臂去拦:“倪姑娘,把胡子还给他吧。”
他身子高,倪芳芳个子又娇小,手臂这一抬,竟碰到了芳芳胸口。
芳芳小脸一红,照着他受伤的手臂就是一拳头:“干嘛呢!”
知树想说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作为鹤喙楼的杀手,过情关是最基本的训练。女人的身体,是他们训练的一环。任天底下多妖娆的女人,贴在身边,他也能心静如水。
可人家是姑娘。性子烈一些的女子,只怕都要一头碰墙上,以死明志。
倪芳芳狠狠踩了他一脚,瞪圆了眼睛:“咱俩的梁子是过不去了!我要让颜大人剁了你的手!”
知树心想,这是不可能的。
恰巧桑落进来,倪芳芳跑过去跟她如此这般一说。
“当真?”
“当真!”倪芳芳一跺脚,“我要剁了他的手!”
“剁手有什么意思,来,我替你出气。”桑落拉着倪芳芳朝知树走过来。
知树察觉桑落看过来的眼神不怎么纯良,心想,倪姑娘跟桑大夫是好友。公子对桑大夫又在意得紧,若桑大夫说一句,公子很可能就应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地悲哀。
“知树。”
“桑大夫。”
“你,”桑落朝他晃晃手指头,“不准动。”
说着,她拉起倪芳芳的手,一把按在知树的胸口,很大方地说:“芳芳,随便摸,摸回本。”
倪芳芳不怀好意地笑着,又搓又揉,还掐了两把:“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碰我,我就让我家桑落切了你!”
知树被调戏了。
胸口的手毫无章法地胡乱抓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当这跟鹤喙楼的训练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任她如何,他只想着自己的剑招。
只是耳根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柯老四站在角落里,刚捡起胡须粘了一半在嘴唇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嘴半晌没有合上。
也不知桑丫头这样的,公子可还受得住?
过了晌午,原本该给颜如玉送药去。桑落却没有动。一是这几日病患渐渐多了起来,二是,她一想着昨晚捏耳垂的那一下,就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夕阳西沉,夏景程和李小川都走了。倪芳芳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拉着她去漠湖边说话。
暮色蔼蔼,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残红。
秋风萧瑟得紧,两个小姑娘揪了几根柳条,挤在一起,坐在漠湖边的石头上,将柳条编成穗子。
“听说你住进了颜如玉家里?”倪芳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