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娇滴滴的,分明就是女孩子。旁边的人劝道:“让人进去吧。这做不了假。”
锦袍姑娘这才跑进了直使衙门。
一进门,便揭开幂笠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来,竟是钟离珏。
“十四姑娘?!”桑落也惊讶了,“你怎么跑来了?”
镇国公府还设着灵堂,钟离政的尸首还未入土,钟离珏即便是三房的姑娘,也不好这么跑出来找自己吧?
钟离政死于脏病,死前自宫,说来说去,都是羞于启齿的事,更不好与人言,故而这次国公府发丧都极其慎重低调。宾客并不多,三房和大房都没有怎么出面。
钟离珏得了祖母祖父的叮嘱,自是不好提。只说:“家里都是迎来送往的事,我娘身子不好,不用出面,我也就抽空溜出来帮你忙。”
又一脸兴奋地蹲到桑落身侧:“你忘了,上次在肃国公府,我陪着你验尸,这个我有经验。”
也是。
桑落看了看眼前的人,除了风静,也就钟离珏还能直接帮到自己。不再犹豫,抬起手指向一堆尸块:“你与风静区分它们。”
说着,她又看向内脏:“剩下的,我来。”
守在直使衙门前的小吏,看到进了几个女子,忙不迭地跑去太医局说话。
吴奇峰正用银签慢条斯理剔着指甲缝里的药渣。
心腹小吏气喘吁吁进来禀报:“进去了好几个人,可别成事了。大人您看可要小的去——”说着,小吏比划了一个动作。
“成事?”吴奇峰嗤笑,“成不了事。”
他摇了摇银签子,继续说道:“老弱妇孺,有哪一个是真懂医理的?由着他们去。”
顿了顿,他将银签狠狠戳在木桌上:“我们只需等上三日,不,过了今日,还剩两日。她不是自己说的?两日后,愿受鞭刑。”
“毕竟是个医正......”
吴奇峰睨他一眼:“上有圣旨,懿旨,下有她亲口许诺。本官身为太医令,岂会徇私枉法?”
小吏缓过气来,依旧忧心忡忡:“她颇受人拥护,上次当街义诊鱼口病,那么多马车,堵了一条街。这些人中不乏世家权贵,只怕会去求情。”
“你也知道是权贵。”吴奇峰笑得胸有成竹,“本官跟这些人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他们是什么秉性,本官再了解不过。”
世家喜欢锦上添花。但雪中送炭者少之又少,更何况,桑落治的都是难以启齿之症,谁替她出面,无疑是自爆病情,得不偿失。那些病患身份越高贵,越不会出来替桑落求情。
对于世家权贵来说,面子比命还重要。
更何况,是别人的命。
小吏觑着他脸色:“可太妃...”
吴奇峰闻言靠在椅背上,很是舒坦的样子,慢悠悠地说:“那更不用担心了。”
今日他入宫请脉时,太妃和圣人吵起来了,吵得厉害。恰巧听见圣人喊了一句:“你根本不是我母亲!”
太妃怒叱:“你当真是个白眼狼!”
圣人还是小孩子脾性,一边哭一边跑出来。
太妃气得手脚都在发抖,还是他给开的调气平心的方子。
母子离心,君臣猜忌。太妃也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有空管桑落?
吴奇峰想定,站起身,将银签从桌上拔出来,掷进笔洗,清水漾开一丝污浊:“你派个人,去盯着夏景程和李小川。”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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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无月无星。
梆子声敲了几次,京城睡梦沉沉。
直使衙门里,还亮着火烛。
阿水娘和阿水正将热好的饼子抱进府衙来,分给桑落几人吃。又捧着红枣姜茶给她:“这么冷的天,喝点这个暖暖。”
倪芳芳捧着茶,一看茶汤上飘着猩红色的红枣,又是一阵反胃。
桑落褪去手衣,替芳芳按住合谷穴:“你回去歇着吧。”
芳芳摇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颜如玉被抓了,知树是不是也......”
桑落点头:“是。”
倪芳芳身子摇了摇,又想起风羽死时的模样。心中大恸,却又咬牙不肯松口说一句悲伤的话:“这是他自己该走的路,死得其所。”
“胡说。他不会死。”桑落不着痕迹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药瓶,悄悄拔开瓶塞,“颜如玉不会,知树也不会。我们都不会死。”
说着,她将药瓶凑到倪芳芳面前,很快芳芳就睡了过去。
风静眼疾手快地接过她,寻了一处温暖的屋子,将她抱进去。
“桑大夫,”风静走出来,看桑落也是一脸倦容,说道,“你也去休息一下。天色暗,不如休息好了,等到天明再做。”
桑落默默地仰起头,看向夜空。
不能睡。睡过去了,就只剩两日了。
她突然想起柯老四说颜如玉的那一身红衣,只要看不见流血,就觉得自己没有受太重的伤。
只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