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柜的惯会说话,”倪芳芳扶了扶自己的妇人发式,“我怎好意思称姑娘?”
“哎哟,小人眼拙,”管事说道,“夫人可是有什么要打的?”
倪芳芳捏着帕子,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掌柜的,听说你这百炼坊手艺是京郊数一数二的?我有些……小玩意儿,想寻个手艺精绝、办事可靠的作坊定做。”
管事小眼睛一亮:“夫人放心!小店最是稳妥可靠!不知夫人要打什么?”
倪芳芳看看四周,示意不便。
管事挥挥手,让人都退下,桑落适时上前一步,从风静捧着的木匣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用软布包着的蜡模。甫一打开,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匣子里躺着的,尽是些不堪入目的房中之物!
形态之奇诡,尺寸之惊人,样式之繁杂,简直闻所未闻!
“这……这……”管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倪芳芳却浑不在意,纤纤玉指随意拨弄着那些蜡模,娇声道:“我家老爷是做生意的,就好这些新奇玩意儿,江南那些工匠手艺太糙,用着不称心。听说你们北地工匠实在,这才千里迢迢寻来。东西要精钢打造,表面须得打磨得溜光水滑,一丝毛刺儿都不能有!分量也要足,拿着趁手……价钱嘛,好说。”
管事将目光勉强从模子挪到倪芳芳的脸上。
再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终于发现了破绽。
刚才被倪芳芳满身珠翠晃花了眼,现在仔细一看,她的头面虽多,工艺却不甚好。别说点珍阁,恐怕连一流工坊也称不上。
再说这一身花花绿绿的......美则美矣,却又有点俗气。
想他百炼坊也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作坊,富贵人家真要订这些也断不会亲自来下订单。
管事眼珠动了动。
刚才说什么“老爷”、“可靠”,又做出这一番富贵的气派来,恐怕只是说辞。以他多年的经验,眼前的女子,多半是欢场女子。又舍不得在那些名气大的工坊里订,这才找到这里来。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管事喉结滚动,眼神粘在倪芳芳的脸蛋上,夹杂着一丝暧昧的兴奋。“夫人您要的这些,需要单独开模,又要光滑,很费工费料......”
“啊?很费工费料吗?不会要花很多钱吧?”倪芳芳很是为难,“人家也是第一次订,很多都不懂。”
“现在我抽不开身,”管事抬起手指,指了指斜对过的食肆:“那家食肆的雅间清净,晚一些,咱们去那儿详谈?价格、时间都好说。”
入夜时分。
食肆雅间,酒菜上桌。
管事来了。
倪芳芳坐在桌边,桑落站在角落里。推杯换盏之间,倪芳芳捏着柔软的嗓音,身子微微前倾:“王管事,您看这活儿,多久能交呀?”
王管事几杯黄汤下肚,又被美色熏得晕乎乎,拍着胸脯:“美人儿放心!最快一个月!”
“一个月?”倪芳芳脸上的笑容淡了,嘟着红唇,娇嗔地说道,“太久了!十天行不行?影响人家——影响老爷开心呢。”
王管事听得这半句话,愈发确定倪芳芳就是花娘出身,欲火骤起,却还是摇头:“我也想快啊!可工坊里的大活儿排得满满当当,日夜赶工都忙不过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下个月!”
倪芳芳又软磨硬泡,甚至暗示可以“私下酬谢”,王管事又喝了一杯酒:“美人儿,实不相瞒,这一个月还是紧赶慢赶!工坊接了大单子,你这些、这些宝贝儿,我只能悄悄让人给你打。”
倪芳芳咬咬唇,很是失望的样子:“那容人家再想想......”
“别想了,哪家都一样——”王管事朝她伸出手,却觉得酒意上了头,眼睛迷迷瞪瞪,头一歪,鼾声如雷地趴在了桌上。
“走!”倪芳芳脸上的媚态瞬间消失。
门外,风静早已等候。
三人迅速离开食肆,驾车到了僻静之处,桑落才问风静:“如何?”
风静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守卫很严,后院根本进不去。只远远看见里面堆了不少刚淬火完的长刀胚子,用油布盖着,看那堆头,数量不少。”
桑落沉吟片刻:“明日再问问别家。”
一连几日,三人如法炮制,问来的都是相同的工期。
夜色如墨,探查完最后一家工坊,倪芳芳冲上了马车,风静立刻驾着马车往城里驶去。
“都咬死了下个月。”倪芳芳扯下头上的珠钗,揉着发酸的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看来那个王管事说得没错,哪家都一样。”
她随手拧了一张帕子,擦掉脸上的脂粉,问道:“怎么办?”
桑落沉吟片刻:“明日,你去找一家看着最顺眼的,把文书签订了。免得打草惊蛇。”
倪芳芳点点头,又问:“兵器的事怎么办?要不要报官?”
桑落摇头。
她想的并不是兵器该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