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的积雪没过脚踝,昨夜的冰痕早已被新雪覆盖,只余下扫雪太监铲出的窄径,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蜿蜒如银线。
用过早膳后,谢知意照旧往启元宫去,给皇后余少云请安。
而今日的余少云,有些意气风发,显然昨天顺利查清事情,清理掉怠惰失职的太监、宫女、侍卫,让她眉宇间那股积郁的沉凝彻底散开。
眼角的伤口已敷上琥珀色的药膏,薄薄一层透着清亮,虽仍能瞧见浅淡的红痕,却恰似在她素净的眉眼间点了一抹锋锐的朱砂,反倒添了几分慑人的气宇。
启元宫内,众嫔妃按位份分坐两侧,殿内的炭火再旺,也驱不散空气中的紧绷。
余少云目光扫过众嫔妃,“曹良人。”
“妾身在。”曹予衡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殿中,眼神中难掩惶恐。
昨天她身边的传膳宫女已被拿下,那时她才知害得余少云坐的凤辇倾斜,余少云眼角受伤的那块冰,是传膳宫女打翻燕窝羹造成的,她就在担心皇后会惩罚她,一夜都没睡好。
“昨日你传膳宫女犯的错,你说你不知情,本宫信你,但她是你宫里的人,你管束不力的罪名,你得担,你服不服?”余少云的目光落在曹予衡的腹部。
才一个多月的身孕,还不显怀,但身怀龙裔,那就一道护身符,她不得不有所顾虑。
“妾身服,妾身甘愿受罚,只求皇后娘娘开恩,念在妾身怀有身孕的份上,从轻责罚。日后妾身定当严加管教宫人,绝不让此类事情再发生。”曹予衡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前,微微欠身,姿态中满是祈求。
余少云收回妒恨的目光,淡淡地道:“念你怀有龙裔,为皇室延续血脉有功,本宫自不会过于苛责。但宫规不可废,管束不力之责,你需承担。便罚你禁足三月,于建福宫中专心养胎,同时抄写《女诫》百遍,以儆效尤。此外,你宫中的宫女太监需全部更换,由本宫指派新的宫人前去,以确保宫中秩序井然,再无此类疏忽发生。”
曹予衡脸色微白,她虽不聪明,却知皇后这是在往她身边安插眼线,纵然她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拒绝,只得道:“妾身多谢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妾身定当铭记教训,谨遵娘娘旨意。”
余少云轻轻颔首,目光转而扫向其他嫔妃,“诸位也需以此为戒,本宫治理后宫,赏罚分明,不容有失。今后若有谁再敢懈怠职责,或是有心作恶,本宫定不轻饶。”
众嫔妃纷纷起身应承,殿内气氛一时凝重至极。
余少云续道:“昨日那片冰能留在宫道上,尚宝监的清扫、查验之人难辞其咎。他们是专司宫闱洁净与安全查验的,却让一滩甜汤冻成冰,摆在去慈宁宫的必经之路上。还有巡逻的禁军侍卫,守着宫道却视而不见,简直是失职!”
她敲了敲榻边的扶手:“尚宝监的管事太监、禁军统领,昨日已被本宫杖责罚俸,连同底下当值的,一并按宫规处置了。”
这些事,其实众嫔妃皆知,但此时都屏住呼吸,静听余少云训话。
“昨日你们都在场,亲眼见了本宫如何受伤。这宫道是去慈宁宫的正路,容不得半分马虎。尚宝监、禁军尚且因失职受罚,你们若敢在自己宫里藏污纳垢、纵容下人,本宫绝不姑息。”余少云严厉地道。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沈落霞垂睑掩去眸中精光,语气恭敬得无可挑剔,“后宫乃皇家体面所系,若连宫规都成了一纸空文,岂不坏了体统?妾身这就将娘娘的训诫带回永福宫,务必让上下人等严加警醒,绝不敢懈怠。”
周婕妤抢在谢知意开口前,忙不迭接话:“昨日见娘娘玉体受损,妾身的心一直悬着,只恨不能替娘娘受这份痛。往后妾身宫中的人,但凡有半分疏忽散漫,定当重罚,绝不姑息。”
“周婕妤素日最是谨严,宫里谁不赞一声规矩端正?也难怪娘娘常说,有你在,能省不少心呢。”谢知意语气平和地道。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余少云盯着周婕妤,眼神带着几分不悦。
方才周婕妤抢话时,谢知意分明也是要开口的模样。
虽说是闲谈,不必句句恪守“上位者先言”的规矩,可在皇后面前抢了份位更高的谢知意的话头,终究是失了分寸。
谢知意此刻半句不提,是涵养;可若真要较起真来,周婕妤这“谨严”的名声,怕是要打个折扣了。
周婕妤垂着眼,指尖在腕间的玉镯上轻轻摩挲。
道理她懂,眼下该向谢知意递个话,哪怕只是低低一句,也算圆了场面。
可念头刚起,就被胸口那点涩意梗住。
她是潜邸旧人,谢知意入宫刚一年。
这个头,她低不下。
余少云的目光,她注意到了,眼神里的意思,她也明白,可是......
周婕妤抿紧唇,一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