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念头通达,朝着厉舶留下的足迹追去。
这人跑得快,但他没有踏雪无痕的本事。
况且,他选的陡峭山路,在周奕看来,就和平地差不多。
他顺崖壁而下,目光四射。
厉舶很是小心,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行藏。
可惜,那细微中的疏漏,在周奕眼中无限放大,显得极为粗糙。
野芳尽凋,惟见雪萼压枝。
周奕穿行在素白雪色中,惊云神游,搅乱山风。
他如能看到一条轨迹,取道庐江。
真气运转间,速度越来越快。
所过之处,碎玉纷扬,如是一条山间白龙,朝西方飞掠
过了全椒,周奕发现厉舶变了方向。
他也不算笨,没有继续朝庐江去,转道朝历阳。
雪一直下,而印记越来越清晰。
这说明,人要追到了!
周奕再度发力,准备在过滁水之前追上此贼。
快到滁水之畔,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
其中一人,正是厉舶。
“樊文褚,你疯了吗?”厉舶大喊。
另外一名中年刀客却不管不顾,拔刀继续与他对战。
他的刀法不差厉舶,可是厉舶运转罡气,硬碰硬之下,那中年刀客便要落入下风。
可是
厉舶一路飞奔,不要命的逃,本就不盈的内力,此时连五成都不到。
故而两边斗了个旗鼓相当。
渐渐的,厉舶气血躁动,乱糟糟的真气已无法化罡。
他打得越来越凶险,一个格挡后,忽然朝中年男人背后的小船跳去。
那船上有一大一小两人,正是中年人的妻儿。
“尔敢——!”
他怒喝一声,却有一道白影闪来,仿佛从天而降,白衣飘飘,落在船上。
厉舶看到那白影刹那,本欲冲向那人妻儿,这时一下僵住。
樊文褚正欲杀他,忽见惊人一幕,不由拄刀愣住。
穷凶极恶的大贼厉舶,把刀一丢,跪在雪坑里。
朝着木船方向不断叩头,弄得满头湿泥,不住求饶。
“老祖饶命,老祖饶命啊~!”
一听老祖二字,樊文褚也被吓得一身冰凉。
他从庐江郡来,很清楚厉舶这帮人的底细。
能叫厉舶等贼称作老祖的,只有那姓左的魔门老怪。
朝那年轻面孔一瞥,樊文褚心情大糟。
魔门老怪养颜有术,这一位看着年轻,却不知是什么年岁。
又不晓得有何等恐怖手段,竟叫厉舶怕成这样。
难怪他一路逃遁
樊文褚终于明白厉舶为何要逃,但想到妻儿在老怪背后,心下凄然。
早知厉贼自有恶债,就不该出手。
他的愁思被年轻声音打断:“你是如何提醒樊旻等人的?”
厉舶不敢隐瞒:
“只因我从不报恩,一听恩人二字,他们便知老祖来者不善。”
周奕的声音穿透风雪:“你胆子不小。”
“我只是想活命。”
厉舶声带哀求:“若老祖答应饶我一命,我可将张师兄藏子午罡的隐秘之地告诉老祖。”
“呸~!!”
一旁的樊文褚忍不住了:“你这畜生还是死了的好,那东西我也知道在哪。”
“你——!”
厉舶最后的救命稻草被拽走,不由转头怒瞪着中年男人。
他的凶相才露,忽然耳畔风雪骤急。
俯身欲捡长刀,却有劲风迎头压来。双手没有挡住,被一指点中眉心,立毙当场。
这一幕并不血腥,船上捂着小孩眼睛的妇人,又将手挪开。
“樊某可告知他所说的隐秘之地,只求尊下放我一家三口离去。”
周奕方才听到“樊文褚”这一名讳,不由转了话题:“你与樊旻什么关系?”
“欸~!”
他叹了口恶气:“在下樊文褚,那是我堂弟,甘当恶贼,入了魔门。”
想到樊旻的来历,周奕追问道:“樊子盖又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这一下,周奕多看了他几眼。
樊老将军名声极好,清廉谨慎,治军严格,正是他阻杨玄感于东都之外,杀了几万反叛之军。
杨广对其恩宠,比作高祖之萧何,光武之寇恂。
樊文褚道:“家父自雁门之围后,多生心病,后得知樊旻等人的消息,被活活气死。”
他一指死掉的厉舶:
“正是他们有意朝家父传递消息。家父一死,庐江郡围聚在我身边的人,才彻底松散,让张善安把庐江郡占了去。”
“你是庐江太守?”
“不是,金太守太过刚直,被张善安所杀,我是庐江郡丞,假意与他合作,才得偷生。自清流被江淮军攻占,庐江因此而乱,正是抓住这个机会,我才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