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奶奶走后,芷兰把她赶出正房,让她不许传话,只能在门口掀帘子。
好好的差事丢了,她哭的撕心裂肺。
曹婶满心不耐烦,啐她道:“明知她不顺心,你还上赶着引她去花园子,泼你不是活该?”
春棠这般献勤儿,是看了芷兰的例。
芷兰有了通房名分,花枝招展处处惹眼。
连香草都跩起来,也不烧茶炉子,每天描眉画眼儿玩闹。
凤澜院的丫鬟们都不安心了。
春棠是二等丫鬟,今年十五岁,仗着两分灵巧,也想去沈氏前冒头。
谁知马屁拍在马脚上,热茶烫的满脸通红。
“春日宴小姐奶奶们都在,偏就没请她去。当着娘家嫂子,她讨个没趣儿,倒拿我撒脾气!”
梨月忙寻块糕儿塞在她嘴里。
“春棠姐姐少说两句。小厨房人来人往,让人听见岂不是讨打?”
春棠吃着糕,还是呜呜哭。
曹大婶切着羊肉都气笑了。
小厨房正在给澹宁书斋做席面。
今日世子爷在家,招待小覃将军。
他从边关举家进京,年纪轻轻给世子爷做副将,将来前途不小。
依着沈氏意思,不许小厨房做菜,让他大厨房叫菜去。
曹婶子却是明白人,生生把她顶回去。
现在凤澜院小厨房这里,已经添上了澹宁书斋的吃喝用度,份例比早先多了一倍有余,就是预备世子爷待客花费的。
赌气不送菜是小事,人家大厨房却不是冤大头。
过两日大厨房掌事儿问到太太跟前,凤澜院如何回话,难道要将夫妻不和摆在明面上头?
这覃将军是世子爷至交,论理沈氏该亲做两样菜果送去才是。
自己装病就罢了,还要当着外人与夫君置气,这岂是世家女的风范?
曹婶子行事守礼,不肯给主子埋祸事,还是用心做了桌菜。
席面是盏蒸羊、酥骨鱼两道荤菜,姜豉、散拌合菜、煎脆笋、柳叶韭四样冷菜,另有春饼、羊脂肉饼几样点心。
都是家常时令菜肴,吃起来非常舒适,不比外面看盘插桌华丽。
玉墨亲自来提食盒儿,过后给了十两银子赏钱。
厨房里都夸这覃将军手面阔。
花园里春日宴已散了,宁大小姐陪着覃将军妹子,也在澹宁书斋坐着。
玉墨说大小姐吩咐,让再做个洞庭春团儿,招待覃姑娘。
这等小点心,曹婶子让梨月去做。
这是待客的点心,梨月用足心思,不但做了实心团子,还多做了豆蓉甜馅儿,芝麻甜馅儿,笋尖菌咸馅儿。
曹婶子没说什么,表情还是赞许的。
春棠躲在厨房许久,终于擦了眼泪,坐在旁边闲聊。
“覃将军的妹子可土气,穿件宽身儿红缎袄,一看就是市面买的。头上插戴一色赤金,俗气的好似乡下丫头。宴席上给老太太磕头,太太还拉她坐首席。大奶奶不待见她,刚刚她来凤澜院拜见,大奶奶不见!”
世子爷的副将,往低了说是四品武官,覃将军又年轻,将来前途无量。
宁国府是世袭一品国公,可世子爷的二叔、三叔都是五品官。
就连沈氏自己的兄长,也不过四五品官职,哪里就看不起人家了?
世家大族的丫鬟,只识罗衣不识人也是常事。
她们在世家豪门里当差,宰相门前七品官,平常官员的眷属都看不上了。
梨月心里虽不赞同,却也不打算和春棠争辩。
做好了洞庭春团儿,她提着食盒给书斋送去。
世子爷与覃将军在正房吃酒,宁大小姐陪着覃姑娘在厢房里喝茶,玉墨在她们身边旁服侍。
梨月一边摆盘子,悄悄打量这位覃姑娘。
眉毛修长入鬓,双目晶亮如星,相貌十分娇美。
只是衣着头发不太入时,略显俗套老气些。
相比她是刚刚进京,还不懂京师女眷的时尚。
可她相貌漂亮,口舌也很伶俐,与宁大小姐投缘。
“覃妹妹,这洞庭春团儿你尝尝,是我们南方的点心。”
宁大小姐看着梨月问玉墨:“这就是小月?年纪小小手倒伶俐。这春团儿我在母亲那吃过一次,便记得了。”
玉墨含笑点头,梨月俯身福了福。
覃姑娘满面欢喜笑道:“宁姐姐,这春团儿软糯香甜,真真是好的。你家的小大姐儿手这般灵巧,做的点心又好看又好吃。我要赏她个玩意儿。”
说罢从手上退了个赤金戒指。
那戒指少说二钱多重,上头明艳艳一粒鸽血红宝石。
梨月一惊,覃姑娘出手却这般大方。
宁大小姐忙笑道:“小月年纪小,覃家妹妹别错赏她。”
覃姑娘忙道:“姐姐别拦,胡乱赏她换糖吃!”
玉墨这才示意梨月收下,又吩咐梨月,去外间炖个玫瑰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