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留下环环守着茶房,自己带着秋盈,挎了篮子出门。
平常秋盈提二斤菜都费劲,此时提着十斤胡椒,走得那叫个快。
呼哧带喘跑到富泰茶楼,梨月本以为天晚人不多,却没想到正热闹。
胡椒连涨了几天,今天才开始买卖兴隆,从早到晚都挤着买手卖家。
有许多挑担推车的,出手都是三五十斤。
经济人们提着量货的秤杆儿,别着称银子的戥子,忙得不可开交。
铺板子上的标价都乱了,有写三两一钱的,有写三两二钱的。
“这么多人乱糟糟,咱俩女孩子家家的,不好抛头露面吧?”
秋盈这小蹄子,吵着要卖货时那么高声,真到了眼前又怂了。
梨月看不上她这杵窝子样儿,让她在街对面等,自己挤过去讲价钱。
京师里的茶楼酒肆,里头有许多乐家女,良家女子极少光顾。
今天这儿也是格外乌烟瘴气,梨月也不打算进去找买主。
经济人都在茶楼门口,她寻了个年老的,跑过去问好。
这老经济姓李,穿着竹布直裰,青布方巾包头。
那人低头看,见是个梳丫髻的黄毛女孩儿,还不信她能有二十斤胡椒。
“小大姐儿休耍笑我,眼见我这里忙忙!若要做买卖,让你娘老子,把二十斤胡椒提来看!”
梨月揭开竹篮上盖布,李老经济立刻变了张脸。
他欢喜的要不得,抓把看了成色,抬手抓把竹椅子,让梨月坐下等着。
“小大姐儿休走远了!多少买主打点着银子正等着哩,与你寻买主去!”
原来经济人并非是自家买,原是撮合买卖双方。
这两天胡椒价格涨上来,不少人寻经济来买。
买胡椒的主顾都坐在茶馆里等,李老经济走进去,已有不少人围上来。
梨月回头招手儿,秋盈也把篮子提过来。
这里人来人往太热闹,秋盈站着都害怕,丢下篮子又远远躲开了。
其实梨月也有些怕,她六岁进宁国府,不曾与市井之人接触。
这些人往来吆喝高声阔论,那声音大的活似炸雷。
现在是五月天气,人多了气味也不好。
梨月水灵灵小姑娘坐在这儿,穿着旧绸衫儿,又不似卖果子小食的。
好些人凑过来问,问她篮子里卖什么,还有两个闲汉,嬉皮笑脸逗她。
梨月板着脸不理,见李老经济领着两个买主来了。
李老经济喝撵了闲人,将篮子里的胡椒给买主看。
此时是想买的人多,卖出来的人少。
两个买主看了货色,都抢着要买,还争起价格来。
李老经济从中讲说,嘴皮子都冒烟儿,定下价格三两一钱五。
当面过称二十斤,兑六十三两银子,三两是李经济费用,六十两给梨月。
六个十两一锭小元宝,都是带铸花儿的纹银,上手就知成色十足。
梨月拿手巾包了,写了老经济一声,提着空篮子要走。
老李经济跟上来千叮万嘱,若家里还有胡椒卖,还到这里寻他。
天色已经暗了,西边晚霞初照,金灿灿光彩夺目。
梨月满心欢喜,嘴角儿压不住的上翘。
沉甸甸的银子托在怀里,若是被歹人看见,夺去那可不得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脚下生风,一道烟儿似得飞跑起来。
秋盈远远看着,还道她是中了邪,没命的在后面追。
进宁国府角门的时候,天色还在黄昏,好在无人理会。
“你这死小月!后面有狼撵你吗,跑得这般快!快把银子拿出来我看看,别是锡做的假货,你眼神不好看不出!”
两人进了小屋,房门还没关好,秋盈就迫不及待抢银子包。
“嘘嘘嘘!你小点声儿!银子谁没见过,我还能认不出银色来吗?十足的六十两纹银!”
梨月死命护着银子,生怕秋盈犯财迷抢了去。
等到正房院里掌灯,小茶房那边封火锁门,环环也回来了。
三个人栓好房门,上炕去看银子。
“咱三个说好了,银子是胡椒换来的,胡椒是白绫子换的,白绫子是我去上房屋偷回来的!”秋盈搂着银锭子得意洋洋。
“脏心烂肺的蹄子!换胡椒换银子小月费心费力,你想独吞是怎么的?”
环环咬牙切齿推了她一把,秋盈这张嘴还不饶人。
“谁说我独吞了,我是怕小月独吞!你没见她会经济卖货的模样,活似个掌柜的娘子!环环你长得白胖,她哪天犯坏,把你弄出去卖了呢!”
“我撕你的嘴!小月不似你那么坏!”
梨月看她俩又吵起来,心里倒是平静了些。
刚拿到六十两银子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应该拿个大头。
毕竟换胡椒得银子的主意,是自己琢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