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进妆房,换了身儿衣裳,重新拢起发髻。
里面红绡牡丹裹身儿,外穿蝉翼纱对襟衫,下面藕丝挑线湘绣罗裙。
头戴金丝?髻,金镶玉满池娇分心,点翠压鬓发钿儿,还插着瑞香花。
又匀脸扑粉点胭脂,打扮的犹如观音菩萨。
梨月还在那聊闲篇儿,只觉得背后一紧。
回头才知是范婆子,她将梨月拖了去,叫她快想几样新鲜菜色。
“国公爷几个月没进房,她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了他来。这晚膳若做不好,我怕不得挨千刀万剐?至少得弄上八碟八碗,少了是不成的!”
见范婆子手脚乱挥,梨月连忙摇头。
“范妈妈真是糊涂!这话说让大奶奶听见,才要挨凌迟的罪过。大奶奶心里虽盼着,可咱们嘴上不能提,谁点破了这层纸,少不得挨打受罚。您老人家信不信,国公爷若不走,大奶奶还要说句风凉话赶他哩!”
一语惊醒梦中人,范婆子顿悟。
“这话有道理,倒是小孩子家心思灵透。怨不得赵嬷嬷过来,故意嘱咐说,晚膳不必太过靡费,略添一两样就好。我以为她阴阳怪气哩!”
梨月这才笑道:“要我的主意,范妈妈同往日一般,三个荤菜三个素菜,两样汤羹两样点心。今日天气热,可添上一样饮子一样冷酒。膳桌上不太夸张,大奶奶有面子,也显得您伺候用心。”
范婆子满口答应:“是了是了,就依你的意思做!”
既然上桌的菜肴不多,那每个菜都需细致。
梨月帮她定下菜单,全捡范婆子的拿手菜。
荤菜是荔枝腰子、羊舌签、糟鹌鹑。
素菜是素蒸鸭、清炒黄芽菜、青菜杂蕈。
两样汤羹一荤一素,鲈鱼薄片制成的玉蝉羹,荷花豆腐做的雪霞羹。
时令点心则是五香糕和驼峰角子。
菜色定下来,众人杀鸡杀鱼切菜烧火,灶房里如蒸笼似得。
暑热天的灶房最熬人,人人忙得满头大汗。
想要做厨娘,就需得吃得了这个苦。
冬日三九天,双手也得下冷水。
酷暑三伏天,也得守灶火烟熏火撩。
梨月六岁就敢踩高凳上灶,心中自有冷暖,不在乎这些烦难。
她高挽着袖子,永远冲在最前头。
一时菜肴都做齐了,用四个描金食盒装好,传膳丫鬟就来了。
听说国公爷来用晚膳,连传膳丫鬟都新衣新鞋,簪花涂粉打扮起来。
与这些罗衣纱裙儿俏丫鬟相比,下了灶的梨月像条出水小泥鳅。
她双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头吹风。
额前碎发沾在头上,竹布衫裤都汗透了。
就在这时候,凤澜院门口,来了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宁元竣脱了官袍,穿一袭熟罗长袍,腰间束着五色丝绦。
行走如玉树临风,抬腿迈进门槛,径直朝正房走去。
沈氏带着丫鬟,站在廊下迎着,屈膝行了礼数。
先送一盏雪泡缩脾饮,除烦渴消除暑毒,才将夫君迎进房。
小夫妻在偏厅用膳,跟随的小厮二顺,就跑到厨房院儿讨饮子。
“小月姐,有凉水赏我一瓯儿,我又渴又饿哩!”
梨月怎好打发他喝凉水,忙把剩的蜜煎梅汤用井水湃冷,给他喝了两盏。
忙完了主子晚膳,灶上正做下人饭食。
范婆子用碎肉加豆酱,姜末椒末等香料,煎了一大盆猪肉卤。
梨月在热汤锅旁边抻面,做了井水冷淘。
少时冷水面端上桌,各人拿箸儿捞面,自加肉卤、蒜汁拌匀了吃。
长桌儿正中还有十来根生脆黄瓜,嚼着清甜爽口。
二顺也不客气,捞了一大碗面,多舀肉卤与蒜汁,筷子胡乱搅两下,风卷残云就是一碗。
旁人还没吃一两碗,他独个就吃了半桶面。
因这二顺是国公爷小厮,有谁敢奚落他?
梨月看他吃着顺口,忙跑过去赔笑。
“二顺哥,你放量多吃,面还有好些。”
二顺咽了嘴里的,这才有点不好意思。
“面条抻的好,又劲道又匀净。我原本是不饿哩,若要饿的时候,再吃它两碗都使得!”
见范婆子等在旁都笑,他才撂下碗起身,朝梨月要咸酸梅子。
“吃了蒜怕嘴里臭,有干梅子讨两个压压味儿。”
梨月拿几个蜜煎梅子,二顺嚼着往院里乘凉去。
房里宁元竣与沈氏也用过晚膳,丫鬟撤膳桌递茶水饮子。
梨月就端着木盆,往井台边儿刷锅洗碗。
二顺闲得得五脊六兽,凑过来闲打牙。
有一搭没一搭说闲话,梨月便说,自己要去大厨房选学徒。
二顺忙笑道:“你手艺好生得又俊,何不跟金娘子去二房伺候?过几年给三小姐陪房,进王府里享福去嘞!”
梨月嗔着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