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等人也跟过来了,挤在门廊下头焦急万分。
锦鑫堂院里从没这么热闹过,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四大执事房的丫鬟婆子,凡听说裁撤这桩事的,都急吼吼跑了过来。
都是府里半辈子的奴婢,突然听说差事被裁撤,谁能不着急?
“府里千数人的吃穿用度,都靠几个执事房照应。咱们早来晚走当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如何成了吃闲饭的人了?”
“必定是二房三房太太出的馊主意,她们太欺负人了!太太执掌中馈几十年,不曾亏待过二房三房院子!”
“我们这些人,要么是府里家生子,要么是死契买来的,只想一辈子在府里伺候主子。若府里无故裁革我们,让我们上哪里寻活路啊?”
“太太,家有千口主是一人,您老人家可得给我们做主!”
“请太太明鉴啊!”
平日锦鑫堂是最讲规矩礼数的,别说是普通丫鬟婆子,便是掌事嬷嬷管家娘子,进了院也得低头闭嘴。
现在事到临头顾不得命,大家忍不住七嘴八舌,好些人都咧嘴哭了。
宁夫人进屋后半晌没动静,不知是在吃茶还是在更衣。
过了好半日的工夫,红绒俏生生挑起帘子,高声劝大伙儿稍安勿躁。
“各位婶子大娘先静静。太太掌家几十年,何曾亏待过底下人?旁人便不知晓,你们差办事的应该知晓!天大的事情来了,也等太太吃口茶慢慢料理,大伙儿急的是什么?”
红绒是宁夫人贴身丫鬟,虽是十七八小姑娘,说出话来却管用。
满院子人立刻静了下来。
又过片刻时辰,锦鑫堂管事孙财家的,也迈步出了屋门。
“太太刚说了,裁撤执事房不等于撵人,咱们宁国府上下许多人口,仍旧得吃饭穿衣。只要你们老实办差不厮闹,太太自会把差事安排好,月钱更是不少了大伙儿的。”
孙财家的是宁夫人头等心腹,她的话与太太的话没差别。
其实大多数人的心思,只要不被发卖,不调去田庄,能保住月钱就好。
听了这句话,大伙儿悬了半日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头。
虽然心头还是忐忑,但总算有个主心骨,便慢慢散了出去。
孙财家的把底下人劝散,这才朝秦嬷嬷她们招手。
“你们只进来一个人,太太有话吩咐。”
论起四个执事房,秦嬷嬷最为德高望重,自是推她进去。
秦嬷嬷擦着脸上的油汗,抬手掀起湘妃竹帘儿,跟着孙财家的进屋。
穿过锦鑫堂正厅,挑起雕花月影珠帘,来到碧纱橱内小厅。
眼前横放着紫檀雕花贵妃榻,铺陈着织金缎枕褥。
宁夫人坐在榻上,半闭着双目,歪头揉着额角。
她已换了家常月白银线滚边对襟长衣,与茶色潞绸螺纹裙儿。
头上撤了金翠首饰,用秋香底绣花帕包着发髻额头。
方才在鹤寿堂,她是勉强压着怒火,这口气至今未销。
额上皱纹越发的明显,连白发都多了几根。
贵妃榻牙板旁边,摆着个掐腰梅花小几。
定窑白瓷小茶盅,旁边撂着宁国府的两块对牌。
六寸长两寸宽,精致竹片制成,清漆刷的透亮,摩挲成了琥珀色。
竹片上方刻着云纹头,中间嵌着象牙,刻着宁国府三字。
小小两个牌子,象征着宁国府的内宅之权,握在她手里二十余年。
宁夫人十五岁嫁入宁国府,二十多岁执掌中馈。
那时宁家三代主母同堂,老祖母越过宁老太君,令她这孙媳妇掌家。
大约就是知晓她婆婆,不是宗妇掌家的人才。
这些年来她执掌着家务大事,这婆婆在背后没少掣肘生事。
从宁元竣与沈氏的联姻,到送临江侯府何昭仪入宫分宠。
越是这等家族兴亡的大事,宁老太君越是固执己见,半点不听人劝。
老国公是至孝之人,绝不违拗母亲偏向妻子,对母亲的话奉若圣旨。
宁夫人闭目静思,宁国府眼前的麻烦,大半儿与老太太相关。
宁老太君的心意,宁夫人再清楚不过。
老太太是人老心不老,不肯颐养天年歇着,还想着掌家理事。
一句省简府里开销,就要裁撤四个执事房,消减她这当家主母的权利。
接下来趁着府里乱套,少不得让她心腹的林大嬷嬷,把账目银钱接过去。
往后使宁国府钱物,贴补那扶不起的娘家临江侯,可不就更方便了?
想起临江侯与宫里死要钱的何昭仪,宁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元竣都已经承袭爵位,婆母还想贴娘家,她做主母的断断不容许!
老太太七十多岁的人,儿子都死了三年,还这般看不开。
便是好日子过久了,枉生出这些虚无缥缈的心思来。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