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啸闻言浑身一震。
刘啸和刘铁并非亲兄弟,但他乡相遇,一切能联系的纽带都要抓住。
二人同姓,一见如故,战场上肝胆相照,结为兄弟。
义兄在大胜之后一头撞死在了越阳的梁柱上,没有得到奋勇的功勋。
他自己也不知是不是随之受到了影响,失去了一只耳朵,赫赫战功,却也只换了个中规中矩的位置。
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疙瘩。
他只是垂了垂眸,低声道:“张将军,你喝多了。”
张青城瞥了他一眼,旋即仰起头来,朝着其余几个人说道:“各位,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一路走的多难,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大家心里都有数。”
“你们不想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们瞬间安静了些。
大家停下了手中的酒杯,面色沉稳,心中的想法乱窜,不知该说什么。
“老张啊,你喝多了,少说点吧。”
而就在这时,居于主座的一位身形高大,留着长须的将军出口了。
他是在场地位最高的人,左将军安敏行。
资格老,功勋卓著,深得汪槐器重。
虽然这次酒会是尤磊发起的,但是这位安将军才是这次聚会的核心。
他一开口,即便是那喋喋不休的醉酒老张,也闭了嘴。
他抬起头来,朝着军营正中心的方向看了一眼,抿了口酒水,微微摇头,感慨似的说道:“说起来,咱们陛下跟乾元的明大人关系是真好啊。”
不知有意无意,他又将话题引向了另外的一个方向。
又一位将军开口道:“我听闻,那明大人好像跟咱们陛下是结义兄弟呢!”
“啊?真的假的?!”
“据说陛下早年流离失所,曾得了旁人的恩惠,兴许就是这明辰。”
“奥……那倒是也能说得通了。”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明辰在乾元任职,并没有来我大齐呢?”
“额……这……”
留白的意义是很大的。
不把问题戳破,便会引起旁人无限的遐想。
尽管,一切的事实兴许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念想。
尤磊朝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你们说,乾元会不会把逍遥城还给我们?”
“额……这我也不知道。”
“若明辰跟咱们陛下关系好的话,兴许是会给的吧。”
“乾元真的这么好说话吗?”
“欸……我感觉,陛下对乾元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好了啊!”
“现在咱们大齐形势不明朗,会不会……”
这次的酒会有许多目的,要将一些大家平时讳莫如深的话题都揭开。
将所有的差错都汇聚成相同的一股力量,
大齐的形势不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汪槐的态度不好琢磨,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是万万不能再回到草根中去的。
若是前路飘渺,他们需要自己去寻找出路。
“咱们拼死拼活这些年是为了什么?”
“战场上死了那么多兄弟,九死一生活下来,不就是为了咱们这自己能拼个好前程,能让咱们后代儿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么?”
就这事,沉默了一段时间的醉酒张青城又一次出口了:“各位,咱们不得给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吗?”
一颗石子落入了平静的心湖,荡漾起阵阵波纹来。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所有的谈话,明里暗里,通过几个人的嘴,都把许多事情解开了。
其一,越阳城回不去了,他们手里喝的酒也是最后的一回,这是因为汪槐的一句话,将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都城白送给乾元。
其二,逍遥城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他们以后该怎么办,也始终飘在天上。
其三,大齐形势不好,汪槐跟明辰的关系匪浅,对乾元的态度暧昧,未来兴许……有投降乾元的打算,届时他们这些高级官员将领,又该去向何方呢?
其四,汪槐曾经干过杀功臣的事情,在座也有失意之人,兴许汪槐并不是一个可以追随的领导。
其五,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不要稀里糊涂的死了。
沉默了片刻。
安敏行扫过在场众人一眼,举起了手中酒杯来:“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大家来喝酒吧。”
“我听闻现在有些旁门左道之士活动频繁。”
“咱们陛下被那占星鬼摆了一道,可要严加保护,时时查探,万万要保住其安危。”
“乾元军一定会撤离的,到时候……可就是我们自己保护自己了。”
安敏行语气莫名,在场的众将只是低头喝酒。
话说到这,也就到头了。
如今的安敏行,比之当初的刘铁要含蓄的多。
所有的话,所有的事情,都绕了个弯子,并没有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