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刺刀丛林,突然咧嘴笑了
当年在辽东,八旗铁骑就是这么戏耍明军的
——
“轰!轰!”
又一轮炮响震得毛发禄耳膜生疼
他半跪在第二排火枪队列里,能清楚看见前方数百米外的“清军骑兵”,在火炮轰鸣声中,他们纷纷勒马转向,但仍有数十骑像分岔的溪流般朝两翼散开
“左翼警戒!”唐小虎的吼声从阵列后方传来
毛发禄感觉身旁的罗大奎突然绷紧了身子——这老兵油子的食指已经扣在了燧发扳机上
“稳住!等他们进入一百步内!”排长踩着泥水从队列间隙跑过,钢盔下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记住平时训练要领!等待射击命令!前排跪射,后排立射!”
“轰!轰!轰!”
又是一轮火炮轰鸣声响起,但这次的动静稍稍轻了一点,远不如110口径陆军炮那般威猛
“75炮(即4磅炮)在发射霰弹!”罗大奎嘴里低低地说道:“狗日的骑兵怕是要被打成血葫芦了!”
毛发禄紧紧咬着牙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心跳得厉害
虽然,他们在过去大半年时间里,经历过几次这种对抗操演,甚至还躲在坑道里,直接感受火炮轰击的过程
但每次听到火炮轰鸣,仍觉得胸闷得紧,忍不住要大声嘶吼出来
但严苛的战场纪律,无数次的重复训练,早已让他学会如何控制嘴巴,听从军官的命令,随时准备发起反击
直面大队骑兵的冲击,他还是第一次,沉闷的马蹄声,不断上下起伏的骑兵阵线,汹涌而来的冲击之势,让他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新华骑兵营的规模并不大,也就三百余骑的样子,但为了增加此次演习效果,陆军部动员征召了周边十余个村屯的武装民兵,让他们骑上各种样式的马儿,凑了四五百骑,随同骑兵营发起这场声势浩大的长途奔袭,以考较陆军部队在行军过程中的应急反应
骑兵的马蹄声渐渐清晰
毛发禄发现自己的手掌在枪管上打滑,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他偷眼看向右翼,只见六七个工兵正连滚带爬地从陷马坑区域往回跑,最后那个瘦小子被泥浆绊了个跟头,头盔都摔飞了
“轰!轰!轰!”
在骑兵进抵百米范围内,75炮又打出了一轮霰弹,造成敌方骑兵大量“伤亡”
但剩下的骑兵反而加速了
毛发禄眼睁睁看着左翼那队骑兵突然分成三股,最前面五骑径直冲向拒马障碍,后面两股骑兵却划过一道弧线,往阵线结合部插来
他听见罗大奎在骂娘:“狗日的,要抄我们后路!”
“预备!”火枪阵列的军官高高举起自己的指挥刀
“放!”
两百余支燧发枪同时开火的爆裂声甚是惊人,白烟瞬间遮蔽了视线,毛发禄抱着火枪便退入后排,手忙脚乱地再次装填弹药
“放!”
虽然硝烟弥漫,看不清前方的情形,但军官的口令声不断传来,一排排火枪兵机械地扣动扳机
远处隐隐传来演习观察员的吼叫声,判定冲阵的骑兵伤亡人员
“嗖!“
一支羽箭突然从烟雾里钻出来,正钉在连长唐小虎的脖颈处
这名彪悍的军官楞了几秒,才不情不愿地举起阵亡标识旗退场
整个左翼顿时失去了指挥,阵线也出现稍许动摇
“补位!后排补位!”队列中的排长适时接过了指挥权,高声嘶吼着:“继续射击,不要停!”
毛发禄射击完毕,刚退到后阵手忙脚乱地装填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辎重队的惨呼声
他扭头一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不知何时竟有十余骑绕到阵后,带队的军官正挥舞着木刀,劈砍乱做一团的士兵
“第三连向后转,自由射击!”卢平秋的吼声传了过来,“将缺口堵住!”
整个战场彻底乱成一锅粥
右翼还在继续用火炮轰击正面敌军,左翼已经和部分突入的骑兵展开白刃战,后方的辎重车被撞得东倒西歪
更有数名骑兵奋力地向半坡上的炮兵阵地杀去,以期捣毁对方最为重要的火力输出点
毛发禄刚装好弹药,就被一个“阵亡“的骑兵撞翻在泥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时,正看见罗大奎用枪托砸翻一个“清兵“,转头就被另外一个“清兵”的木刀拍在背上
“哔……“
刺耳的哨声突然响彻战场
所有人下意识停手,只见演习总指挥莫天海带着参谋班子策马而来,脸色黑得像锅底
“打得很热闹啊?“他甩着马鞭指向卢平秋,“防御战打成蜂窝煤,让人捅出三个窟窿!“
又指着邓坤冷笑:“骑兵冲火枪阵地?真当自己是身着重甲,可以刀枪不入?“
邓坤讪笑着掀起面罩甲:“卑职是想模拟八旗陷阵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