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认出了我,青缎官袍下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晃了一下,失声脱口:“江…江税吏?”
他太清楚我在淮州做了什么,单枪匹马挑翻不死宗据点,亲手格杀宗主薛无咎!
这份凶名,连秦权钦封的“独臂修罗”贾正义都对我忌惮三分。
他赵举新官上任,靠的是淮州蹭来的功劳,哪敢真与我这等煞星硬碰硬?
更何况我还在气头上,秦权我动不了,但我并不在意让秦权少一条忠犬!
“停!住手!”赵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挥手喝止了第二波即将发射的弩机。
众目睽睽之下,赵举冲我一拱手,旋即下令:“让……让路!”
“哗——”码头和官船上顿时一片压抑的哗然。
青州本地的镇武税吏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新任的监正大人竟对一个挡路的“狂徒”如此忌惮。
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
“那小子是谁,连镇武司的船都敢拦?”
也有人认出了我。
“那…那不是东海郡的江小白吗?”
“哪个江小白?”
“就是三个月前那个把青州监搅得天翻地覆,后来去了淮州的煞星啊!”
“听前不久淮州回来的兄弟说,这家伙在淮州更狠,把不死宗连锅端了……”
我冷冷扫了一眼楼船上脸色青白交加的赵举,不再多言。
转身扶着惊魂未定的沐雨,与杜红菱和杜清远一起,稳稳踏着跳板登岸。
岸边,早有数辆悬挂杜家徽记的黑色马车静静等候。
一位面容肃穆的老管家快步上前,目光落在船上杜镇原的棺椁上,沉声道:“小姐,少爷……四老爷回家之路辛苦了。车已备好,请速回庄。”
……
青州,杜家。
高大的黑漆正门并未开启,而是敞开着平日迎送贵客的东侧门楼。
门前宽阔的广场上,早已肃立着两排身着素缟的家丁,个个腰杆挺直,神色悲戚。
队伍最前方,一位身着深青色锦袍、面容与杜镇原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威严沉稳的中年男子肃穆而立。
正是杜家家主,杜红菱与杜清远的父亲:杜镇业。
当杜镇原的棺椁被抬下车时,整个杜家门口弥漫着沉重而肃穆的气氛。
杜镇业大步向前,来到胞弟的棺椁前,声音洪亮如钟:“迎——四爷英魂——归家!”
“恭迎四爷英魂归家!”
身后所有杜氏族人,齐声应和,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沉痛的敬意,在门楼前回荡。
杜镇业亲自上前,伸出微颤却有力的双手,稳稳托住了棺椁一角。
杜红菱早已泪流满面,踉跄着跪倒在棺前。
杜清远紧咬着牙关,上前扶住姐姐。
没有多余的哭嚎喧哗,唯有这肃穆无声的迎接。
杜镇业亲自扶稳棺椁后,目光转向一旁的我。
他眼神中带着深沉的感激,显然已从子女书信中知晓一切。
他松开扶棺的手,对我郑重一揖:“江税吏仗义援手,夺回四弟遗骸,护送归家,此恩杜家铭记。三日后‘英灵归位’之仪,万望江税吏拨冗莅临。”
这是为四叔正名、以镇武司烈士身份重入杜家祖茔的庄严仪式。
我颔首应下,道:“杜家主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四叔英烈,在下必当亲送最后一程,风雨无阻。”
答应出席杜镇原的下葬仪式后,我和沐雨准备去外面找个客栈住下,却被杜清远拦了下来。
“姐夫哥!你于杜家有大恩,让恩人出去住客栈?传出去青州父老还不得戳我杜家脊梁骨!”
他不由分说,转头便对老管家吩咐:“福伯,立刻把竹韵轩收拾出来,姐夫哥和沐雨姑娘就住那里!”
我无奈一笑,只得承了这份盛情。
……
翌日,我带着沐雨在青州城逛了大半日,想让她散散心。
看糖人、听小曲儿,她眼中总算有了些孩童该有的新奇光彩。
只是回到杜家那雅致的竹韵轩,气氛却有些不对。
杜清远皱着眉找来,先灌了一大口凉茶:“姐夫哥,家里……有点杂音。”
他压低声音,“几个管事的叔伯,不知从哪听说了码头的事,知道你把赵举得罪狠了。他们担心,三日后‘英灵归位’仪式,赵举那厮必定到场,若见你也在,怕他会借机生事,搅扰了四叔的清静。”
杜镇原是镇武司亲封的为数不多的“四品税吏”,而且冒死传出重要情报,对剿灭不死宗立下大功,赵举出席下葬仪式,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红菱姐当场就炸了,拍着桌子说‘没有江小白夺回四叔,哪来的归位之仪?谁敢撵他,先问我这杆焚心枪答不答应!’”他模仿着杜红菱的语气,无奈又带着几分佩服。
我在江边震慑赵举,他自然不敢对我动手。
但杜家身为青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