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低垂,在微凉的晨风中无声招展。
巨大的“奠”字灯笼高悬门楣,映照着祠堂内外的沉重。
杜家祠堂的正堂已设好灵位,供着杜镇原的棺椁。
虽非新丧,但今日是“英灵归位”,入宗祠正龛的大礼,依古制,其庄重肃穆更胜初葬。
前来送行的队伍络绎不绝。
杜镇原常年卧底不死宗,没有子嗣,杜清远、杜红菱代替执子嗣礼。
家主杜镇业身着素服,神情悲戚而庄重,主持这场“归龛正位”之礼。
率杜家亲族行三献大礼,焚香、奠酒、奉帛,动作一丝不苟。
礼毕,杜镇业退至一旁,声音沉痛而清晰:
“感念亲朋故旧、青州父老前来送我四弟最后一程,诸位请上前,送镇原公英灵归位!”
杜家故交、青州士绅、各派江湖人物,皆神情凝重,依序而入,奉香揖拜。
更多的普通百姓则跟随其后,手中或持白花,或捧素果。
我牵着沐雨,跟随在凭吊见礼的百姓人群中。
她手紧握着一束素白雏菊,我手中则捧着两枝黄菊。
我将黄菊轻轻放在棺椁前,深深一躬。
抬起头时,正对上主位旁几位杜家长辈的目光。
杜镇业微微颔首,神色复杂。
他身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却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浑浊的老眼满是嫌恶。
“哼!这丧门星怎敢来此?若非他招惹是非,”旁边另一位面皮焦黄中年人接道,“惹得赵监正雷霆震怒,连累我杜家铺子被抄!晦气!”
杜镇业眉头紧锁,低声斥道:“老二,老三,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就在此时,庄门外马蹄声骤停,一阵铁靴踏地的沉重脚步声清晰传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庄门口高声通报,压过了祠堂内的低泣与诵经声:
“镇武司青州监正赵举赵大人,前来凭吊英灵——!”
一队身穿玄黑制服的镇武税吏鱼贯而入,前来凭吊的宾客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赵举身着四品监正的玄黑袍,在众税吏簇拥下,龙行虎步踏入祠堂。
他面容肃穆,眉头紧锁,行至灵前,赵举并未立刻上香。
赵举目光深沉地凝视着杜镇原的棺椁,静默数息。
忽然,他双肩微颤,竟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哽咽的长叹,对棺椁一躬倒地。
再抬头时,眼圈已经泛红,已是泪如雨下:
“镇原吾兄!痛煞我也!为国捐躯,英魂早逝!弟……来迟了!”
这突如其来的悲声恸哭,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不少不知内情的百姓和士绅,脸上都露出了动容之色。
杜镇业作为家主领着杜家众人快步上前相迎。
他身后那二房的杜镇宗和三房杜镇礼,更是抢前半步,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恭敬:
杜镇宗道:“赵监正大驾光临,屈尊降贵亲临凭吊,我杜家上下感激涕零,四弟泉下有知,亦当感念大人高义!”
杜镇礼也谦卑道:“大人日理万机,竟还亲来扶灵送镇原最后一程,此等厚恩,杜家没齿难忘!大人如此重情重义,实乃我青州之幸,四弟之幸啊!”他刻意将“扶灵”二字咬得很重,眼神热切地看向赵举。
赵举适时地抬手,声音依旧沉痛:“镇原兄乃国之干城,英灵归位,赵某岂敢不来送最后一程?此乃本官分内之事,更是…情之所至!”
他转向杜镇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杜家主,时辰不早,莫要耽误了英灵归位。本官亲自为镇原兄扶灵引路,送他入祠正龛!”
我与沐雨站在人群中,默默的看赵举表演,心中鄙夷至极。
哀乐再起,八名杜家精壮族人抬起了沉重的棺椁,赵举则肃穆地立于棺首左侧,一手虚扶棺木。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他引领着棺椁,一步步庄重地移向祠堂后方的杜氏祖茔。
仪式肃穆,下葬、填土、立碑。
赵举全程神情沉痛,甚至亲手捧起一抔黄土撒入墓穴,动作虔诚无比。
不少百姓被这“情深义重”的表演打动,低泣声四起。
杜镇业面色凝重,杜镇宗、杜镇礼则难掩激动,仿佛赵举的“恩宠”已让杜家重获荣光。
然而,当最后一锹土落下,赵举脸上那如同刻上去的悲戚,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威严。
他的目光在低垂的瞬间,锐利如刀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杜镇业身上。
“杜家主!英灵已安,公事当论!”
赵举声音冷厉,“本官奉朝廷之命,执掌青州镇武司,日前收到举报……青州杜家,利用产雪浪礁之便,走私真气晶石,此罪一;暗中勾结魔教中人,戕害忠良,此罪二;粮行作假,套取朝廷补贴,此罪三!”
他猛地一挥袍袖,喝道:“依镇武税律,本官现令:即刻查封杜氏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