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人惯常这时候起身,往自家地头去遛个弯儿,看看自家庄稼的长势。
苏老汉也不落屋后,苏阳趿拉着那牛筋底拖鞋刚迈出屋门,就看到他拄着那根枣木拐杖回来了。
他伸手比划一下,说道:“这几天棉花苗蹿到这了,前几天打完锈病的药,这会儿叶子也支棱起来了,油绿油绿的,上回的雨没下透,旱了,该喝场透雨了。”
“棉花根子深,耐得住旱,”苏阳走到压水井台子边上,接了半盆沁骨凉的井水,“十天半月能下一场就成,喝饱一顿,攒到开花那会儿也够用了。”
他说着话,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激得一个哆嗦。洗过的水顺手浇到葡萄藤底下,没想到那葡萄苗居然没死,活了过来。
清早的天光敞亮却不晒人。
苏老娘端着馍筐走出来,里面是刚馏好的暄乎大馒头。
她顺手抄起把大蒲扇,赶着围着人转的花蚊子。
苏老汉坐到小矮凳上,没急着拿馍,从水缸捞起个青皮沙瓤西瓜,一分为二,自己拿起一半吃了起来。
“阳子,古丽这几天在城里忙啥嘞,要是店里不紧巴,瞅空接她回来住两天嘛。咱不叫她做活,就让她在村里认认门户,串串门儿。这左邻右舍的,熟了脸,日后走动起来不也方便?”苏老汉啃着西瓜嘱咐道。
“她能忙啥,还不是围着店里的账本子转悠。”苏阳甩甩手上的水珠走过来,“我这琢磨着,趁这两天找个手脚麻利、会扒拉算盘珠子的伙计过去帮手。给古丽腾出手,等拾掇好了,过些天,我想带她回老家一趟看看去。”
听到苏阳说回老家,二老忽然愣住了,老家对于他们来说,是一辈子的情节。只是山高路远,去一次少一次了。
“阳子,你说啥,要回老家?”苏老娘疑惑的问道,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中。
“是的嘛,棉花快该开花了,要不了多久就结花桃了,墨钰县那么多的棉花,我也得想法子卖出去,咱们这戈壁滩能用多少棉花套子嘛?”
“那我跟你爹...”苏老娘看了眼苏老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就不去了吧?”
苏阳点点头,“你们不用去,在家吧,我这一走少说也得一个月,家里的鸡鸭鹅,还有庄稼活,这一摊子没人也不行。”
苏老汉将西瓜皮往院子里一扔,引得几只大公鸡跑过来啄,叹口气说道:“不去也好,要不然老人在那,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去。”
“我爷我姥那边,我会去看看的,到时候给你们拍点照片,留个念想。”
“滴滴滴…滴滴滴…”
苏阳刚坐在桌子旁,还没端碗,屋里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边掀开旧军绿布门帘子,一边“喂喂”地应着。
“……哎!好!成了?放心吧……能听清!……”
信号断断续续,苏阳嘴里应着,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顺着梯子爬到了墙头上。
那地方信号好,能听一句囫囵个的话。
接完电话,苏阳的嘴角翘起来就没消下去过,看样子是有大喜事。
“阳子,咋?古丽怀上了?”苏老汉看着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要抱孙子了。
“啥啊,这可比你抱孙子还好的事,我前段时间让文化局鉴定的料子有结果了,哈哈哈!”
苏阳将手机往兜里一揣,激动的捞起一个馕饼“吧唧吧唧”匆匆吃了几口,又猛灌了一阵子凉井水。
这几天准备要推摩托车出去。
苏老汉又卷起了莫合烟,嘟囔道:“你现在跟古丽要孩子,那才是正事,你说你钱挣的再多,跟前没有个孩子,你钱给谁花....”
苏老汉还没说完,苏阳就蹬响了摩托车,一步跨上座位,拧着油门“喷喷”作响。
“妈,中午别等我了,我去趟城里。”
说着就一溜烟的出了门!
“也不吃完饭再走啊?”
一路上,苏阳将油门拧到底,等了那么长时间的黄口料,终于等来了消息。
而且还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江老在电话里说了一阵子,信号太差,就听到了几句关键的话。
“结果出来了,黄口料是新玉种...”
这句话的含金量是货真价实的,前段时间,苏阳把那些但凡看得上眼、色正肉细的黄口料原石,统统扫荡一空!
口袋里的票子哗哗往外淌,跟流水似的。三十万!那可是96年,能砸死人的票子,就为了搏这一把!
这是一场预知结果的豪赌,好在历史的进程没有打脸,这下要发达了!
苏阳难掩兴奋,在公路上飞奔,恨不得立马冲到文化局。
文化局这会刚刚上班,人陆续从门口骑着车子进来,苏阳摁着喇叭,在人流车流交织的文化局院门口挤出一条缝,下了车就去了鉴定工作间。
一进门,就看到十个来人,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看见苏阳,立刻腾出一条道来。
“巴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