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听清楚，而是怔在那一声“念叨你的名字”里。像一根刺，突兀又轻微地扎在了心头。
空气里只剩下鱼缸里水泵的轻响与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呼喊。
那人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清浔已经恢复了平静，语气不急不缓地开口了。
“我想你搞错了。”她声音冷静而清晰，像是一道清水泼在急躁的空气中，“我已经辞职了，不是他的助理。”
“可、可他一直叫你名字，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对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是你们剧组的管理问题。”清浔轻轻吸了口气，语气依然平和，
“喝醉是他自己的选择，作为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已经不是他的任何一部分，不需要为他的行为兜底，也没有这个义务。”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窗外渐暗的天色，低声补充了一句。
“你们找我，只是因为我曾经为他无数次兜底过，所以习惯了。可抱歉，我不想让这种习惯继续了。”
电话那头愣住了，安静了几秒。
清浔没有立刻挂断，而是放缓语气，像是给出一份清晰的回答。
“我明白你们可能是好意，但请你们也尊重我现在的生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希望再和池老师有什么牵扯。如果他真醉了，就送医院，或者通知他的家人。他有足够多的人脉和资源，不缺我一个人。”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却不容置疑。没有过多的情绪，也没有冷漠到尖刻，只是理性、坚定、不再退让。
站在原地的几秒，她望着渐暗的鱼缸灯光，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曾经的那段岁月里她也是真的倾尽全力。
但正因为曾经那么尽力，她才更明白，现在的自己，绝不能再回到那种被情绪捆绑、随叫随到的日子。
她将沉木放在了早先挑好的位置，随后取来一把镊子，轻轻调整着缸底的石砂。动作从容，心绪如水。
池珣……她已经放下了。
无论他再醉得多失控，再喊多少次她的名字，那也不过是酒精与后知后觉搅在一起的幻象。
而她，已经不属于那个幻象里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池老师……池老师，别喝了……”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努力控制局面。
清浔没说话，正准备挂断，却忽然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隐隐的疲倦与不安。
“你……你在给谁打电话？”
是白楚蕤的声音，清浔微愣，下意识地坐直了些。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助理声音颤颤巍巍：“给……给清助理……哦，不，是清小姐。”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阵窸窸窣窣的手机被抢夺声响起。
清浔的指节微微收紧，握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然后，是白楚蕤的声音。
没有讽刺，没有敌意，没有刻意压制的优越感。
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嗓音干净而清晰，从电话那头缓缓传来。
“清浔，我知道你可能看我不顺眼，也许你觉得我不是真心的，甚至曾经觉得我是站在你对立面的人……但我今天没有别的意思。”
她顿了顿，那边似乎也换了个地方，安静下来，仿佛远离了池珣的吵闹。
“他真的喝多了。”她语气低缓，认真地道，
“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瓶接一瓶，根本没人拦得住。他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像念着一根救命稻草。别人劝不动他，他也不听，叫人走，全赶了出去。”
清浔靠在沙发上，眉头紧蹙，却还是没出声。
白楚蕤继续说，
“我知道你已经辞职了，也知道你很失望……你失望他的态度，失望那天的质疑，失望他没有站出来替你说一句话。换成是我，我可能早就走了。”
这句话一出口，清浔的喉头动了动，眼神微闪。
“但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白楚蕤声音温柔了几分。
“他嘴硬，从来不肯低头，就算后悔得要死，也要装得无所谓。可你不知道，这几天他一直都不对劲，不说话，不笑，连通告都推了，说是身体不舒服，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你走了之后，他几次走到你的工位门口站着，我看见过。他不说话，站一会儿又走，像个犯错的小孩。”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片刻，似乎是换了个姿势，白楚蕤声音放得更轻了：
“清浔，我不是求你回来做他的助理，我只是求你今晚，去看看他。哪怕就五分钟。”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们谁都拉不住他了……除了你。”
电话这头的清浔一直没有说话，手指缓缓滑过鱼缸的边沿，冰冷的玻璃贴着指腹，她才感觉自己还有点真实存在。
良久，她低低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