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那个老者也反应了过来,带着一群村民,浩浩荡荡地,朝着山腰上走来,准备对他们的救命恩人,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唐冥却看都没看他们,他对林霜说:“走了。”
他不喜欢这种场面,就像他不喜欢一件结构多余的家具。
两人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着停在山神庙前的马车走去。
那些村民走到半山腰,看到神仙要走,顿时急了。
“神仙!神仙留步啊!”
“求神仙大发慈悲,再多留几日吧!”
老者更是直接跪了下来,对着两人的背影砰砰磕头:“请受我等一拜!”
唐冥的脚步没有停。
他只是头也不回地,留下了一句话,声音不响,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山是你们自己的,水也是。好好守着,别再挖断了。”
村民们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那口汩汩冒水的清泉,又看着那座重新变得完整的黑石山,再看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啊。
山,是他们的山。
水,是他们的根。
是他们自己,亲手把它弄坏了。
神仙,只是帮他们,把它修了回来。
唐冥和林霜回到马车旁。
林霜一抬头,忽然“咦”了一声。
她指了指天空。
不知何时,那座被修复了的黑石山山顶上空,一缕极淡的,几乎透明的白色云气,正缓缓的凝聚。
就像一滴墨,滴入了清水之中。
那缕云气,仿佛被山顶无形的“气”给牵引住了,不再飘散,反而开始吸引周围那些肉眼看不见的水汽。
很快,第二缕,第三缕云气,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朵小小的,洁白的,仿佛一般的云彩,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那万里无云的黄铜色天幕之上。
这是这片土地,三个月来,出现的第一朵云。
“云有落脚的地方了。”唐冥一边解开马车的缰绳,一边平静地说道。
林霜看着那朵云,又看着唐冥,眼底的笑意,像泉水一样,一点点漾开。
她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能理解,这个男人眼中的世界了。
两人上了马车,缓缓的,沿着来时的路,向远处驶去。
马车驶出不过数里。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不是黑夜降临的那种暗,而是一种带着水汽的,厚重的青灰色。
那朵原本只有大小的云,在黑石山气脉的吸引下,越聚越大,越聚越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空气中那股灼热的、干燥的气息,被一股清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味道所取代。
起风了。
风中,带着一丝久违的湿意。
林霜掀开车帘,伸出手去。
“啪嗒。”
一滴冰凉的,豆大的雨珠,落在了她的手心。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雨点由疏到密,最后,化作了倾盆大雨,“哗啦啦”地,尽情地泼洒向这片干渴已久的大地。
皲裂的田地,贪婪的允吸着甘霖。
枯黄的禾苗,在雨水的冲刷下,仿佛重新挺直了腰杆。
山脚下,所有的村民,都冲进了雨幕之中。
他们张开双臂,仰着头,任由那冰凉的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脸颊,冲刷掉三十年的苦难与绝望。
他们笑着,跳着,哭着,像一群重获新生的孩子。
马车在雨中前行。
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发出“咕吱咕吱”的声响,这声音,在此刻听来,却是如此的悦耳。
林霜收回手,看着手心那一点很快就化开的水迹。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专心赶车的男人。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丝,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滑落,让他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多了一丝生动的烟火气。
林霜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从唐冥放在一旁的行囊里,拿出了那包还没吃完的话梅,剥开一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酸甜的滋味,伴随着窗外清新的雨声,在舌尖上,缓缓化开。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时,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洗过一遍。
空气里满是青草和湿润泥土的芬芳,田地里的禾苗喝饱了水,精神抖擞地挺直了腰杆,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黑石山下的村民们,一夜未眠。他们不是在担心,而是在狂欢。家家户户都把水缸接得满满当当,孩子们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追逐嬉戏,笑声传出很远。
那口重新涌出泉水的古井,已经被村民们用石头重新垒好,旁边还用红布条系上了一个简陋的祭台,上面摆着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供品——几颗刚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