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万山缓缓睁开了眼睛,结束了为期三年的闭关。
他周身的气息,比三年前更加内敛、沉厚。金丹圆润,只差一步,便可窥探那传说中的元婴大道。
他走出静室,习惯性地看了一眼供奉在密室中央的魂灯架。
上面,摆放着天风门所有核心成员的魂灯。
他的目光,猛地凝固在了属于他儿子齐轩的那一盏上。
魂灯没有熄灭。
但它原本那略显驳杂、张扬的橙黄色火焰,此刻,却变成了一种无比纯净、微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稳定感的……白色。
齐万山没有暴怒。
身为金丹真人,数百年的修行早已让他心如古井。愤怒,是弱者才会依赖的情绪。
他伸出手,指尖隔空,轻轻触碰那朵白色的火焰。
一丝精纯无比的神念,探了进去。
下一刻,齐万山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没有从那魂灯中,感受到任何外来的、恶意的气息。没有残存的法力,没有怨毒的神念。
什么都没有。
他只感觉到了一种……道韵。
一种近乎于“理”的,纯净到极致的道韵。仿佛他儿子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最本源的规则,重新“擦拭”了一遍,抹去了一切杂质。
抹去了修为,也抹去了所有后天养成的“瑕疵”。
这是什么手段?
齐万山的脑海中,疯狂地闪过他所知的一切功法、神通、禁术。
没有一种,能对得上号。
这不是废人修为。
这是……“重置”。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来人。”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是天风门权柄最重的两位护法长老。
“门主。”
“去望月镇。”齐万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轩儿出事了。不要惊动任何人,去查,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说报仇,只说了查。
因为他知道,能用出这种手段的人,已经不是天风门可以轻易用“报仇”二字去衡量的存在了。
……
望月镇,悦来客栈。
齐万山亲自来了。
他屏退了所有人,只身一人,站在客栈的大堂中央。
这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
那里,有一小撮细腻得如同尘埃的金属粉末。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了一点粉末。
闭上眼。
金丹真人的神念,如同无孔不入的潮水,瞬间涌入了那微不足道的粉末之中。
轰!
齐万山的脑海,仿佛被一颗混沌神雷,狠狠劈中!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柄飞剑,在微观的层面上,是如何被瓦解的。
不是被巨力摧毁,不是被高温熔化。
是它内部的灵力结构,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理”,从最根源处,直接“解离”了。
组成它的每一颗金属微粒,被强行切断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加持在上面的每一个符文,都像是被抽掉了最核心的那一笔,自行崩溃。
这柄剑,不是“坏了”。
是“它存在的道理,被否定了”。
“噗——”
齐万山猛地睁开眼,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神念的反噬,让他脸色一阵苍白。
“这不是法术……”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这是……‘理’。”
一股发自神魂深处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他立刻赶到了安置那些弟子的偏院。
七八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修士,此刻都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床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齐万山没有废话,直接抓住一人的手腕。
神念探入。
片刻之后,他松开手,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那是……一片空白。
这些弟子的丹田、经脉,空空如也。
但他们的道基,那个决定一个修士未来能走多远的根基,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完美。
所有因为速成功法留下的隐患,所有因为心性不稳造成的瑕疵,所有他这个金丹真人都束手无策的暗伤……
全都没了。
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他们的根基,现在就像一块最纯净的璞玉,虽然脆弱,却没有任何杂质。只要按部就班地重新修行,未来的成就,甚至可能远超从前。
对方,不是在挑衅。
也不是在惩罚。
他是在……“讲道理”。
用一种齐万山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敬畏的方式,告诉他:你们天风门,从根子上,就错了。
而他的儿子,显然,没有听懂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