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龙退后两步,从石案下取出个锡壶。
“喝点酒,”他扔过酒壶,“然后告诉我杜杀是怎么死的。”
林青儿接住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流过那道疤痕,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三月十五,子时三刻。”她放下酒壶,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杜杀死在秦淮河边的芦苇荡里。我刺了他两剑,一剑在咽喉,一剑在心口。”
“不对。”吴玉龙摇头,“杜杀是被一剑封喉,伤口细如发丝,不见血迹。而且……”他盯着林青儿的眼睛,“死亡时间是三月十四,子时刚过。”
雨声中混进了雷声。
远处传来的闷雷在地下室里回荡,像是地底巨人的鼾声。
林青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壶表面的花纹,那是缠枝莲纹,与醉月楼琴台上的锦缎如出一辙。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多。”她终于开口,“不错,我赶到时杜杀已经死了。但那一剑……”她突然抬头,“你见过那样的剑伤?”
吴玉龙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最靠里的药柜前,从暗格中取出个扁平的铁盒。
盒盖打开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褪色的血帕。
帕子展开,中央是道细如发丝的裂痕。
“七年前,姑苏寒山寺。”吴玉龙的声音比雨还冷,“静明大师就是这么死的。”
林青儿猛地站起,又因虚弱跌坐回去。
“静明……他是天音门的记名弟子!”她声音发颤,“难道这些年……”
“共十八人。”吴玉龙合上铁盒,“都是类似死法。最近一个是三个月前的杜杀。”
他转身时,手中多了柄出鞘的剑。
剑身很薄,在灯光下几乎透明。
“现在,告诉我《天魔琴谱》的事。”
剑尖距离林青儿咽喉只有三寸。
她却不看剑,而是死死盯着吴玉龙握剑的手——他的小指以某种奇特的角度微微翘起,像是刻意保持某种习惯。
“达摩剑式……”林青儿轻声道,“你和少林有什么关系?”
剑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林青儿突然并指如剑,点向吴玉龙手腕。
这一指看似平常,指尖却带着某种奇特的震颤。
吴玉龙变招不及,只听“叮”的一声,长剑脱手落地。
更惊人的是,三丈外的药柜上,一个青瓷瓶应声而碎。
“天音指?”吴玉龙看着地上的剑,竟笑了起来,“有意思。天音门镇派绝学,据说练到极致能以音律伤人于无形。”
林青儿喘着气收回手指。
刚才那一指几乎耗尽了她刚恢复的体力。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她指向碎掉的药瓶,“那里装的不过是陈皮。”
雨声渐歇。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子时三刻。
“《天魔琴谱》分上下两卷。”林青儿拢了拢衣襟,“上卷记载音律杀人之法,下卷是破解之法。二十年前魔教血洗天音门,为的就是上卷。”
吴玉龙拾起剑归鞘:“杜杀为何带着下卷来金陵?”
“因为上卷就在这里。”林青儿从怀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半块玉佩,“三个月前,我发现杜杀在醉月楼密会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他们提到了‘七星聚会’……”
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天花板。
尽管地面上雨声嘈杂,但习武之人的耳力仍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声响——至少十二个人的脚步声,正呈环形包围整座宅院。
吴玉龙吹灭油灯的瞬间,林青儿已经摸到了琴台边的剑。
黑暗中响起金属机括的“咔嗒”声,接着是利物破空的尖啸。
“血菩提!”吴玉龙低喝一声,揽住林青儿的腰向侧方扑倒。
三枚赤红色的暗器钉入他们方才站立处的墙面,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西域魔教独门暗器,见血封喉。
林青儿在翻滚中扯下腰间丝绦,信手一抖,柔软的丝帛竟如铁片般绷直。
她手腕轻旋,丝绦划过空气发出琴弦般的嗡鸣,将两枚射向面门的“血菩提”凌空劈落。
“西南角。”吴玉龙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过那道疤痕,“墙下有暗道。”
林青儿会意,突然扬手掷出锦囊。
半块玉佩在黑暗中划出莹润的弧线,引得三名黑衣人同时跃起抢夺。
趁这空隙,吴玉龙剑鞘点地,身形如游鱼般滑向西南墙角。
就在他即将触到机关时,一道银光自窗外激射而入。
吴玉龙侧身避让,仍被划破左臂。
更糟的是,那暗器不偏不倚钉在机关枢纽上,将暗道入口彻底封死。
“青铜面具……”林青儿盯着窗外一闪而逝的人影,声音里带着刻骨恨意。
吴玉龙撕下衣角扎紧伤口,反手抽出石案上最长的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