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更皱起了眉头:“这都要过年了,你......”
“现在就是先报名,说是来年过了上元节,才会正式进去做活来的”
吕二娘放下粥碗,她一脸希冀的看向牛三更,“一日三十个铜板呢!
一个月下来就是九百个,快要顶你一个月的俸钱了
咱们攒上几个月,手里有些积蓄了,将来我若是怀了孩子,也能宽裕一些”
牛三更看着吕二娘眼中的期盼,就不忍拒绝
他轻轻点头:“你想去就去吧
只是......若是不想做了,只管回来”
吕二娘开心的应了牛三更的话,就又低头吃起了粥来
倒是牛三更他看着手中碗,思绪却是飘回了那一天——黄万昌被砍了头后,是他和锁子几个人去给收的尸
这收尸的活,按惯例,都是会摸尸的,别说什么死人身上的东西晦气?
黄万昌他死前可是刺史,在李十月来前,他就是这建安最大的官!
他身上穿戴的可都是好货,光是黄万昌脚上穿的那一双鞋,就值十几两银子呢
人是死了,被砍了头了,但身上的衣衫鞋袜,洗洗不就还是好东西么?
这些都是他们这些管着收尸的狱卒的额外收入
牛三更他在收拾黄万昌的尸身时,摸着黄万昌这双鞋底子不太多,他竟是从黄万昌的鞋底里头找到了一块儿被折叠成不过两个指节大小的方形绢布出来
他当下就直接收了那绢布,等没人的时候,他才敢给展开瞧了,那绢布上头写满了字!
牛三更他不识字,但他心里头知道,能被黄万昌藏在鞋底里头的东西,那必定是顶顶要紧的
这东西非同小可!
所以,他就把这绢布重新折好了,给藏了起来
“当家的?发什么愣呢?快吃啊,都要凉了”
吕二娘的声音将牛三更的思绪给拉回到了现实
“二娘,”牛三更他放下粥碗,犹豫了一下后,他就对着吕二娘问:“你觉得......李将军她......如何?”
吕二娘不假思索的回答:“是个好官!这还用说?
她来之前,咱家都要买不起米了
她才来几天?
这建安城里的粮价就往下降了三成!
而且,还说要招工咧,能给人挣钱的活计,不是好官么?
怕是再也没有她这么好的官了”
吕二娘她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对着牛三更小声道:“王婶子他们都说,李将军虽然爱砍人脑袋,但这被砍的都是坏官,是投敌叛国的坏人!
她对咱们这些平民,那可是实打实的好
咱们又不可能投敌,将军不会砍咱们的头的”
牛三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想起了今儿个在监舍里头柱子说的话了,玄甲军顿顿都有肉吃,守城的兵卒若是守夜了,就还能分到煮鸡子吃
这样的待遇,在建安城过去的守军里那可是从未有过的
入夜了,牛三更和吕二娘也吃过了晚食,正收拾了碗筷,准备歇息
躺在床上,牛三更他却是辗转难眠
那块被他藏在床底砖缝下的绢布像块烧红的炭,这会子就引得他浑身热乎乎的根本就睡不着了
“二娘?你睡了么?”
牛三更他在黑暗中轻声问
吕二娘翻过身来看向了牛三更,即使在黑暗中,牛三更他也能感受到吕二娘的目光
“当家的,咋了?”
“如果......”
“没事,睡吧”
牛三更他最终就还是什么都没说
吕二娘似乎是想再问些什么,但终究她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次日清晨,牛三更比平时醒得要早
他轻手轻脚的穿衣下床,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吕二娘
灶房里,他就着昨夜锅底剩的水洗了把脸,添上了些水,他就又给灶口添了一根儿粗柴,这才出了门
风雪已停
建安的冬日总是白日短黑夜长的
虽说这天还未大亮,但是巷子里这会子就已经有人家在走动了
勤快人家这个时辰早早就起了,为得还不是一家几口的生计么?
牛三更就这么一路走着往建安大牢去,离着大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牛三更就看到府衙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来
他看见几个玄甲军正在张贴新的告示,周围聚集了不少平民在看
牛三更他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只瞟了一眼,就不看了,他就专心往府衙后头那边的大牢去
不过,他这才刚踏进监舍,就听里头有人在说话
“三更来了?”
有与牛三更相熟的狱卒同他打了招呼,还招呼他快来吃火头那边儿送来的粟米粥
喝着温热的粟米粥,牛三更就听到柱子在那儿说:“嗳,你们听说了没有?”
柱子就是这样儿,这话总是爱说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