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杰听了罗青的话,也只是含蓄的笑了笑,却也并没有说自己究竟被安排了什么任务。
进入书房之后,杜明杰朝耿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待其行礼完毕,耿煊立刻便问:
“情况如何?”
杜明杰伸手入怀,取出一本不厚却也同样不薄的书册,捧在手中,一边道:
“帮主,那些打过乔迁银主意的人,全都被我记录在了这本册子里,我跟您仔细说一下?”
耿煊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扫了眼杜明杰手中书册,道:“给我吧,我自己看看。”
“是。”
杜明杰双手捧着书册,恭敬上前,呈递到耿煊面前。
取过杜明杰递来的书册,低头翻看起来。
在快速翻阅了几页之后,耿煊身上的冷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变得惊讶起来的神色。
“他们居然搞这种操作?!”
杜明杰根本不需要去看具体的内容,一直关注着耿煊翻页的他,立刻根据耿煊翻页书册的厚薄,判断出他此刻的目光,正停留在哪一段文字之上。
便解释道:
“那些直接将经由他们手中,需要他们发放下去的银钱截留一部分在自己手中的蠢货其实并不算多。
反倒是这种先将每人都有一份的二两银子尽数发下去,然后再用各种名目将银子重新收上去这样的做法,反倒更常见一些。”
耿煊怔了一下,轻轻颔首,继续往下面翻页。
翻页的速度,相较于刚才,明显快了一些。
这套手法虽然算不得高明,但真要严格说来,他送出去,人均二两的乔迁银,确实是不打任何折扣,一文不少的给发下去了。
后面那些用各种名目又搜上去的银钱,似乎,已经可以算做是另一回事,不能再与“乔迁银”混为一谈。
而那些具体的回收名目,在大略看过一些之后,耿煊忍不住心中感慨,长见识了!
只能说,只要将人的主观能动性调动起来,人的潜力和想象力,都是非常巨大的。
其中有一些,耿煊在看过之后,都有些无法确定,这到底应该如何界定。
譬如,西迁途中,各坊为了调集来足够的运力就已经挠破了脑袋。
是根本没心思去关注哪些车马的乘坐体验更好,而哪些车马的乘坐体验更差……有车坐就已经不错了,谁还考虑得了太多。
可在具体操作此事的人手中,其中门道就非常深了。
让谁去坐好一点车辆?又让谁去坐差一点的?
不排除某些负责此事之人,暗中根据“收费标准”进行操作这种勾当。
可更多的,还是对上峰命令的严格执行。因为车辆有好坏,必然会有人被安排去坐好车,有人被安排去坐破车。
有人想要让自己,以及家中的老人小孩在迁移途中少折腾少受罪,在得了一笔横财之后,愿意花费一点让相关之人暗中调整一下。
人家钱也拿了,事也办了。
这花出去的虽是乔迁银,可难道要给那些收钱的直接定个杀头的罪?
可若是这种看起来介于合理与不合理之间的收费很多呢?
西迁途中就是三天,坐车待遇有差异。
夜宿呢?吃饭呢?
说得不好听点,只要愿意动脑筋,便是拉撒这种事,都能制造出差别待遇出来。
到了五坊营地之后,这种事情就更多了。
建设五坊营地期间,虽然大家都要参与劳动,可有的活重而累,有的却相对更加清闲。
人迁移完之后是转运物资,不能一趟运完,自然就有先有后,而最后还会有一些价值偏低的给扔掉,不予迁移。
那么,谁家先,谁家后?
都在可扔可不扔的行列,哪些价值更高些,价值又更低?
或者说,一件物品价值的高低,本身就存在很强的操作空间。
那么,到底是你家一个传了三代的咸菜罐更有价值,值得千里迢迢的运过来,还是他家一个传了两代的木箱更有价值?
哪个更该扔掉?哪个又更该运过来?
因为营地刚迁过来时饮水紧缺,“水”,“更好的水”,“更充足的水”,同样能成为了有心之人的赢利点。
……
可以说,只要开动脑筋,可以挤出银钱来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这些行为中,有哪些可以严格界定为对他发放“乔迁银”处心积虑的谋夺,又有哪些只是对手中权力的变现呢?
翻看着杜明杰仔细记录下来的种种信息,耿煊赫然发现。
因为自己撒出去的这近二十万两银子,在这近十万坊民中间,生生创造出了很多本来并不存在的“交易需求”。
如果大家手里没有银子,或者说都是大家视若生命,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血汗钱,其中九成以上的交易都是不会发生的。
难道不给钱,那些具体安排之人,就敢将谁落下,不让他上车同行?
或者让他晚上住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