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露水沾湿了尘土,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足迹。偶尔,老式的自行车铃声清脆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却又迅速被四周的寂静吞噬。芦苇的穗子在微风中轻轻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秋日的往事。
远处,几栋简朴的农舍隐约可见,屋顶上飘荡着淡淡的炊烟,那是村民们开始新的一天的信号。鸡鸣声与犬吠声此起彼伏,为这个清晨增添了几分活力。公鸡的啼声高亢有力,划破黎明前的黑暗,而犬吠则像是对即将到来的日出的一种期待。
天色尚早,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去龙巩集我小姑家走亲戚,也是走这一条路。以后的许多年,这条窄窄的马路,见证了太多这样的清晨,它沉默寡言,却承载了无数人的故事和岁月的变迁。
太阳逐渐露出笑脸,光芒穿透薄雾,洒在这片土地上,金色的光辉与芦苇的绿意相映成辉,一幅静谧而又充满生机的画卷徐徐展开。
在去往龙巩集的马路北边,孤零零地高高立着一个墓碑,据说是一个拉练的解放军战士,像欧阳海那样为了抢救集体财产牺牲了。
这里的马路更窄,马路两边生长着一丛丛高大的芦苇,每到此处,芦苇被风一吹,沙沙响着,起伏摇荡。
此时的我都会害怕,而老娘就会给我说,让我咋呼咋呼给自己壮壮胆,就不害怕了。
多年以后,我再经过此处时,墓碑已经不见了。
龙巩集是苏鲁边界一个很大的集市,源于它经济起飞比较早。
离龙巩集南边不远处是大屯煤电公司的一个煤矿,而大屯煤电公司不是江苏的。大屯煤电公司是在江苏的地盘,但它是上海的飞地,地、地下的煤、地上的人都是上海的。人家矿工是上海的户口,矿工的孩子学的是上海的课本,上大学是要到上海考的。
那时的龙巩集有龙巩煤矿,而龙巩煤矿就属于大屯煤电,于是在龙巩集就会经常看见来来往往的矿工们,穿着洋气的服装、烫着曲溜转弯的头发,还有提着个录像机大声放着歌啥的,唱歌的人好像嘴里含着糖,歌声甜兮兮的。
他们就好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他们也会赶集买菜,咬着带上海音的普通话。
尚在上小学的我,从庄上过来的农村孩子,自然一切都感到新鲜,眼花缭乱的,眼睛都使不过来了。
我家的小猪是最好卖的,我家的小猪油光黑亮,肥嘟嘟胖乎乎干净净,吱吱的叫声都比别人家的好听。
同样的养了三十多天的小猪,我家的小猪明显比人家的斤数重,而小猪是按斤卖的,一斤一块钱多点。我家的小猪最小的也二十多斤,一头怎么的也要给三十块钱才卖给他。
有人反过来掉过去地看,有人在比来比去地溜达,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价,但我娘从不还价,从不多说话。也就是一斤一块零五分,或者一斤一块一角钱啥的,懒得费口舌。
此时的我站在筐边,一手扯着筐上的绳子,在我娘和人谈好了称猪的时候,更是会当心,做好小猪的卫士。这都是我娘在路上安排好我的。
称猪时,都是用的自家的杆秤,我娘的秤杆从来都是高高的,叫买家看清了,报出斤数,价钱是随行就市最高的那种,小猪的卖价就脱口而出了。
我娘是门里出生的生意人,我姥姥家就是从老辈里做牲口生意的,祖传的卖羊肉卖羊汤混集头。虽然我娘识不了几个字,但对数字敏感,心算的本事无出其右,账算得又快又清,张口就来,直叫人目瞪口呆,怀疑她瞎蒙或信口开河。但自己掰着手指头翻来覆去算过后,又莫不叹服。
谁叫我家的猪好呢,谁家也比不了我家的猪,因此,一个大集上还有几家卖猪的都干等着我家的小猪卖完,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家,我家也总没叫他们失望过。虽然每卖一个小猪都有点不舍,但第一家卖完的大多是我家。
当然,也有钱少的买了别家的小猪,那就要比我家的小猪小很多,还脏兮兮、丑不拉几的,叫起来比杀了它还难听。
此时,我大多会很鄙夷地斜眼看过去,心里头也会给人家找个理由,都是早早赶集,难不成人家还要拉回去。
差上十元钱买头小猪,在那个时候都是大数,那个时候农民的日子过得还是紧巴巴的。
最早卖完,空筐上车,娘俩要回家了。
从家里到龙巩集有十里多的路程,再怎么慌慌,娘俩赶完集也要快晌午头了。
家里还有等着的弟弟妹妹,因此我和老娘从没有在外大停过,老娘会在集上买点吃头,无外乎花生、糖块之类的,娘俩就要返程了。
回家的路上,事办好了,也不用很急了,娘俩会轮流坐到地排车上,你拉我一段我拉你一段。
老娘坐在车子上,我架着车子,个头很矮但好在有气势,一副很威风的样子,老娘时不时会喊一声:慢着点,慌慌啥。
老娘会掏出早晨从家里出来时早就备好的干粮,用毛巾包着的,拿出来吃,忙了一大晌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