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娘娘，圣上已从奉天殿起身回御苑。其余各殿嫔妃正陆续集合，准备前往皇庙。”
听到这话，原本静思良久的金贵妃轻轻呼出一口气，眼中的算计更甚了几分。
与此同时，另一道纤影悄然出现在碧霄宫的庭院外。宋初尧静静地跟随在刚刚走出偏门的虞昭仪身后，脚步轻柔，神情安静如常。
虞昭仪似乎早有所觉，转过头轻声道：“大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今日会在碧霄宫？方才要不是你那一句提醒，我恐怕真要掉进别人布好的陷阱中去。”
她的话语虽平淡，却透露出一丝后怕和感激。
走在稍后一步的宋初尧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第一时间答话，随即缓缓说道：
“最开始我也以为这是皇后设下的局，毕竟以她在宫中的地位与权势，有能力调动的范围极大。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件事的背后另有玄机，恐怕远远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的确很不简单。
皇宫内的种种纠葛、阴谋与权斗从未停止过。
从太子之争到皇后与贵妃之间微妙的竞争，再到那些潜伏已久的老臣派系……
这些事，何时真正简单过？
宋初尧当然也不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后宫之中那些女人们暗藏杀机的较量了。
然而，每当她亲历一番之后，再看眼前这片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危机四伏的深宫，心里便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
更别提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那些妃嫔们。就在不久之前还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如今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带微笑地寒暄着，举止言谈仿佛春风拂面。
吴姑姑当初的话的确没错，她说：“这宫里头所见的一切，几乎都不是真实的模样，而是别人故意让你看见的东西。”
现在想来，字字如针，句句刺骨。
宋初尧轻轻皱起了眉头，眼神一滞，像忽然想起了某些重要的事。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甚至停顿了一瞬。
“……太子殿下？”
正思索间，前方忽然传来卷碧姑姑低低的一声惊呼，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碧霄宫前却是分外清晰，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微微怔住，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到他。
秦皇后向来只有在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脸上才会显露出真正属于母性的柔和神色。
她嘴角轻扬，走上前几步，语气温和地问道：“祁儿，你怎的来了？”
众人目光随之转去，只见那位身形高大、气度冷峻的身影缓缓走来。
只需一看凌楚渊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碧霄宫的方向，便能知道今日之事他已经听说了，恐怕是比想象中来得更早。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冷笑，可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朝宋初尧所在的位置瞧上一眼。
尽管此刻的她正静静站在虞昭仪身侧，距离秦皇后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却仿佛被他刻意忽略。
只见他微微躬身行礼，语气淡淡开口：“孩儿今日在营中无事，因此特地前来护送母后回宫。虽说是短途路近，但心中仍放心不下，唯有亲眼确认母后安全抵达，方可安心。”
听到这话，秦皇后的脸色顿时明朗起来，连带唇角扬起的笑意也多了几分柔情。
虽说母子之间偶尔也有争执，但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亲自生下的孩子。
比起那个坐在龙椅上却冷漠无情、从未将感情放在心上的皇帝而言，不知好了多少倍。
那种骨血相连、情感真挚的亲情，才是真正让她感到温暖和慰藉的所在。
“不用为我操心，”秦皇后语气淡然，眼底波澜不惊，“在这宫里日日看着她们勾心斗角、虚情假意地演戏，反倒惹人心烦。倒不如去庙里清修几天，清净自在，也胜过在这纷争之地多留一日。”
宋初尧闻言微微一怔，心中似有所觉。
她目光微动，悄然打量起周围的几位妃嫔。只见她们眉梢眼角虽尽力掩饰，却难掩一抹隐匿的幸灾乐祸。
她们自是以为，皇后不过是强颜欢笑，嘴硬撑场面罢了。
唯有宋初尧明白，秦皇后言语中的洒脱是真的毫无留恋与挂碍，是一颗彻底放下的心。
当一个曾经满怀期待的人真正被失望刺穿心骨后，反而不会再去听、去理那些流言蜚语了。
风评如何，已再不重要。
就在此时，凌楚渊已走上前来，缓缓搀扶起秦皇后的手臂，陪她一同向宫门方向行去。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不经意抬眸，目光冷若冰霜，似有寒光掠过，在虞昭仪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一眼太过锐利无情，仿佛看穿了什么，又似警告与冷漠交织的刀锋。
这一瞥令虞昭仪心神陡然一震，背后隐隐冒出冷汗。
尽管方才众人已认定她与此事无干，但此刻，她才忽然想起。站在皇后的立场看来，这件事是不是会牵扯出更深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