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二侯皆遣子孙前来送葬,再加上两府各位老爷的同僚、下属,算起来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顶小轿,以及几十辆马车,光车辆就超过一百。
秦可卿的棺椁,由六十四人稳稳抬着。
因死者为大,灵幡上所书品级都高了一级。
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白耍,浩浩荡荡摆了三四里地。
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皆是各家路祭,其中东南西北四位郡王的祭棚,当然排在首位。
林祈安和林黛玉自然不能缺席,前一日贾母便派人传信过来。
只是她老人家年高体弱,晚辈们心疼她劳累,故而她未跟着众人一同前来。
果然,大殡队伍刚出发不久,前面开路的传事人便匆匆跑来,向贾珍回禀。
说是北静王刚下朝,听闻宁国公冢孙妇亡故,念及彼此祖父之情,同难同荣,因此不以王位自居,下朝后特意换上素服,坐轿鸣锣张伞而来,直至棚前落轿,只以世交相称。
贾珍得知后,赶忙命队伍停步驻扎,与贾赦、贾政三人迎了过去,以国礼相见。
明显三人皆未料到,北静王盛水溶竟会亲至。
林祈安也同贾宝玉、贾珍等贾家子侄,远远观望看戏。
此时他怎会不明白北静王前来的缘由?
北静王与贾家同在京城,平日里只有每年节礼时偶有往来,偏偏此时如此大阵仗亲自前来路祭。
看来,是得知宫里的消息了。
此时,听闻水溶前来的贾宝玉在一旁伸长脖子张望。
他虽从未见过北静王,但往日听父兄亲友闲谈时,赞其为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从不被官俗国体所束缚。
只觉此人与自己一样,喜爱自由自在,绝非那等追逐功名利禄之辈。
他早就想与之相会,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不曾想,没过多久,贾政便亲自过来,让贾宝玉与林祈安褪去丧服,说北静王要亲自召见。
林祈安心中纳闷:我?
本想在一旁好好瞧这京城顶流相见的场面,如今也只能与贾宝玉一同前往。
他与盛水溶在上次马球会上远远见过,只是未曾上前谄媚,今日是躲不掉了。
得知能与北静王相见,贾宝玉欢喜不已。一面走着,一面瞥见轿内盛水溶之姿,面如美玉,目若朗星,心中暗叹好个仪表堂堂之人。
他连忙抢上一步,走到轿门前参见,林祈安被落在身后,只能跟上,只因贾宝玉直接挤在了轿门口。
盛水溶并未下轿,但却伸出手来挽住贾宝玉对手,开口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似玉。”又问:“衔的那宝贝在何处?”
贾宝玉闻言,立刻从衣服内取出通灵宝玉呈上。
北静王见那玉石果然不凡,询问了贾宝玉的学业,又盛赞其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贾政忙在一旁谦逊道“不敢当”。
这句出自李商隐夸赞自家外甥青出于蓝的诗,李商隐之诗唯美、深情且含蓄。
水溶用此句,正与贾宝玉温柔缠绵、体贴多情的个性相契合。宝玉听后,对其更是刮目相看,仿若遇到知音。
接着,水溶看向贾宝玉身后的林祈安,见他举止得体,便问贾政:“这位便是府上刚得小三元的表公子?”
贾政忙恭敬回道:“回王爷,正是下官外甥。”
林祈安自我介绍道:“禀王爷,晚生姓林,名祈安。”
“听闻你小小年纪便拿下小三元,又有这般气度,未来定不可限量。”
“王爷谬赞,不过侥幸,晚生愧不敢当。”
北静王只微微一笑,只与他客套了两句,便对着站在身前的贾宝玉继续夸赞,还劝贾政家中长辈莫要太过溺爱,说自己小时候亦是如此,不愿宝玉重蹈覆辙。
贾政在一旁恭敬应下。
贾政自是在一旁恭敬应下,不敢不从。
盛水溶喜好结交,礼贤下士,见贾宝玉气度不俗,又是一番邀请。
对贾政说道:“若令郎在家难以用功,不妨常到寒舍。小王虽不才,寒舍却高人齐聚,令郎常去交流,日后学问定有进益。”
贾宝玉听后,眼睛都亮了。
只见北静王又对林祈安客气道:“林公子也可来寒舍讨教学问,小王虽于科举一道无甚大才,但府上不少海上名士。”
“王爷抬爱,是晚生荣幸,不敢辜负王爷盛情。”林祈安得体回道。
他觉得自己就是来凑数的,盛水溶明显注意力都在教育身上,因为,他本就不欲与其结交,只恨不得再站远点。
但他心下着实好奇,自己这个配角被拉上来干嘛?
特别是这相邀读书的理由,颇有当时贾宝玉相邀秦钟同去族学,“正为风流史读书”那意味。
见一番夸奖和热情相邀仍不足以表明心意,北静王从手腕上取下一串鹡鸰香珠,亲自为贾宝玉戴上,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