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刺鼻的走廊里,主治医生摘下口罩:“顾同志脑震荡伴有轻微脑出血,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醒……”
病床上的顾有为头上缠满纱布,脸色灰白得像张纸。
“爆炸怎么回事?”江桃哑着嗓子问。
王科长掏出手帕擦汗:“昨天下午,有为在调试新封口机,突然锅炉房就……”
“不是意外。”周德昌突然打断,从兜里掏出个扭曲的金属片,“我在废墟里找到这个——定时装置的零件。”
江桃浑身发冷。还有人敢搞破坏?
下午,江桃独自来到爆炸现场。
焦黑的厂房像张狰狞的大嘴,几个公安正在拍照取证。她踩着碎砖瓦走到顾有为的办公桌位置——抽屉里的设计图全都不翼而飞,但奇怪的是,保险柜完好无损。
“江厂长!”年轻技术员小张跑过来,压低声音,“顾工昏迷前让我转告您——燕子窝。”
江桃瞳孔一缩。这是他们夫妻间的暗号,指厂房屋顶的检修通道。
在公安人员注意到之前,她借口查看损失爬上铁梯。昏暗的检修通道里,一个油纸包静静躺在横梁上——里面是第三代封口机的全套图纸,还有顾有为工整的字迹:【有人要偷技术,小心……】
最后那个字被血迹模糊了。
傍晚,江桃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医院。推开病房门,却看见顾盼正用湿棉签给顾有为润唇。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桃子!”
江桃猛地抬头,看见自己的父母——江父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江母挎着布包,两人步履匆匆地赶来。在他们身后,两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过来——
“妈妈!”顾兰雪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江桃怀里,眼睛里蓄满泪水,“爸爸怎么了?”
顾玉树眼眶红红,但是却强撑着没有哭出声。
江桃一把搂住两个孩子,喉咙发紧:“爸爸没事,他……他很快就会醒的。”
江母从布包里掏出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拧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香气立刻飘出来。
“熬了点鸡汤,你趁热喝。”江母把缸子塞到江桃手里,粗糙的手掌抚过女儿憔悴的脸,“没好好吃饭了吧?眼睛都凹进去了。”
江桃捧着温暖的搪瓷缸,鸡汤上漂着金黄的油花和几颗枸杞。她低头喝了一口,热气氤氲中,眼泪差点掉下来。
“妈……”她声音哽咽,“厂子炸了,有为他……”
“不怕。”江父蹲下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声音沉稳,“有为福大命大,当年插队时从拖拉机上摔下来都没事,这点伤难不倒他。”
病房里,顾玉树踮着脚,小手轻轻碰了碰父亲扎着输液管的手背。
“爸爸,我算术考了100分,”顾玉树吸了吸鼻子,“老师说可以跳级了……”
顾兰雪把布娃娃放在父亲枕边:“小熊陪爸爸睡觉,就不疼了。”
江桃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口又酸又暖。顾盼悄悄握住江桃的手:“江姨,你看弟弟妹妹多懂事。”
夜里,孩子们被江母带到家属休息室睡觉。江父把江桃叫到走廊尽头,从内兜掏出个信封。
“这是家里这些年攒的钱,”老人把信封塞给女儿,“厂子重建要用的。”
江桃急忙推拒:“爸!这是你们的养老钱!“
“拿着!”江父板起脸。
“你别不听我的话,这也是我们的心意……”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江桃从陪护椅上弹起来,看见顾有为的眼皮在颤动。她扑到床前按下呼叫铃,声音发抖:“有为?你听得见吗?”
顾有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片刻,最终聚焦在妻子脸上。他的嘴唇干裂,却努力做出一个口型——
“桃子……”
“我没事,孩子们也都好好的。”江桃把脸贴在他手心里,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纱布,“你吓死我们了……”
值班医生赶来检查,露出笑容:“意识清醒就脱离危险了,真是奇迹!”
朝阳升起时,顾玉树和顾兰雪趴在病床两侧,叽叽喳喳地给父亲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顾有为虚弱地笑着,时不时摸摸孩子们的头。
江母把热毛巾敷在女婿额头上:“有为啊,妈给你炖了猪脚汤,以形补形。”
江父站在窗前,悄悄抹了把眼睛,转身对女儿说:“桃子,回家给你拿换洗衣服去。”
江桃松了一口气,随即被江母硬拉着去休息。
次日。
江桃拧干毛巾,轻轻擦拭顾有为的脸。他的额头还有爆炸留下的擦伤,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温热的毛巾拂过他的眉眼。
顾有为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平稳。医生说他脑震荡需要静养,这几天总是昏昏沉沉的。江桃的手指轻轻描摹他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瘦削的下巴。
“妈!”顾玉树抱着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