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不是没有想过用吏部的空白告身,替苏杳伪造个江南小官之女的户籍。
只不过苏杳不会同意的,她这人倔强的很,何况她的心结就是要替苏家翻案。
萧遇一个外人,知道什么?
凭什么在这里指指点点。
“够了。”他冷声呵斥,只不过此刻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不敢承认了?”
萧遇在他身后低笑:“你连给她一个清白身份都做不到,凭什么把她留在身边?”
陆怀瑾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推开房门。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他负手立在廊下,望着天边残月。
不过,萧遇刚才的那一番话,猝然钉在陆怀瑾心头。苏尚书通敌一案,与太后有关?
陆怀瑾从前没有这么想过,不过是因为谢婉婷与他从小一块长大,儿时她的胆子很小,甚至有些唯唯诺诺。
后来她入宫封妃,他拜相入阁,外人传他为攀附后位不择手段,他只当是市井笑谈。
谢婉婷母族不过是冀州小吏,父亲早逝,胞弟纨绔,兄妹俩从小就来京城投靠表亲,在朝中本无根基。
他辅佐她儿子登上帝位,何尝不是看中这“孤儿寡母“便于掌控?
所谓“青梅竹马“的情分,在权谋棋盘上不过是层好看的糖衣。
他要的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之位,她需的是稳固后宫的倚仗,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别人爱传就让他们传,他亦不在乎。
夜风吹动他袍角,陆怀瑾握紧腰间苏杳绣的香囊,手指微微摩挲着针脚。
若苏孟州案真是谢婉婷背后操纵,那只能是她母族背后的沈家一脉。
这些年,沈家也因着谢婉婷的缘故,在冀州从商贾摇身一变做了官。
几年前更是因围剿了细作封了冀州总兵……
陆怀瑾的眸子微微眯起。
*
苏杳醒来时,天刚微微亮。
可她实在是睡不着了,闭上眼睛都是那日喝完药后血淋淋的被褥。
她答应过陆母会护着这孩子的,结果她又食言了。
小腹处空落落的疼,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连带着后腰的箭伤都跟着抽痛。
她掀开被子,后腰的绷带渗出鲜血,可她浑然不觉。
原来让她疼的并非是皮外伤,而是心伤。
苏杳今年十八了,别家姑娘怕是早已经抱着孩子说笑,命好的说不定都已经几个孩子绕膝了。
可她……却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对陆怀瑾是什么情感,但是这个孩子是她的,她是想要的,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苏杳知道的,自己是不可能离开陆府了,那就有个孩子便是好的,这日子也有了盼头。
可上天就是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痛哭,以泪洗面。
陆怀瑾的手臂忽然环过来,将她圈进怀里。
他的掌心覆在她小腹,温热的触感却驱不散那片冰凉。
“杳儿,别再想了。如今养好身子才最重要。”
她抬起头,眼泪糊了满脸。
“那是我的孩子啊!”
她太过激动,牵扯到了后腰,伤口骤然撕裂般疼痛,让她疼得蜷缩起来。
苏杳听见陆怀瑾胸腔里传来压抑的哽咽:“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的指尖颤抖着擦去她的泪。
“养好身子……”
陆怀瑾重复着,声音哑得厉害。
“我们还会有……”
“不会了!”
苏杳打断他,埋进他怀里,“李大夫说了,我这次伤的很重……”
陆怀瑾的身体猛地一僵。
怀里的人哭得浑身发颤,他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她发间:“不会的,等会回了京城,我请宫里最好的御医为你医治。”
“我不回去,我没脸见大夫人……我明明答应过她……要护好这孩子的……”
苏杳倔强地将被子笼过头顶,她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却带着哭腔,被子下,整个人抖得厉害。
“你是为了救我……我母亲是明事理的人。杳儿,她不会怪你的。你别想太多。”
苏杳猛地掀开被子,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不会怪我,我怪我自己!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面回陆府?”
说完苏杳又把脸埋进被褥,肩头剧烈起伏。
陆怀瑾见她这般无理取闹,倒也不恼,只是心疼。
整颗心像被针扎似的疼,密密麻麻的刺痛。
此时的苏杳,不是沉默流泪,就是这样倔强地钻牛角尖,任谁劝都不听。
长亭在门口踱步的脚步声越来越急,陆怀瑾知道宫里的催函已经堆了半桌,可怀里这人的眼泪,比天大的事都重。
被子里忽然传来闷闷的声音:“宫里又来催你了吧?”
陆怀瑾是堂堂首辅大人,亦是当今天子的太傅,昨日起就未露面,宫里已经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