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扶着她在紫檀榻上坐下,见她揉着太阳穴的手青筋隐现。
他关切道:“母亲,可是累了?哪里不舒服?我让府医……”
“别忙活了。不是身子累,是心里堵得慌。”
老太太望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是心里不舒服,怀瑾那么优秀的孩子,怎么这情路就那么坎坷……”
她想起陆怀瑾弱冠时便名动京华,求亲的帖子能堆满半间书房,如今三十岁才遵旨娶了沈青青。
“好容易成个亲,偏是个蛇蝎心肠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落得个家宅不宁。”
陆父将暖手炉塞进陆老太太的掌心:“母亲,如今沈氏已被休弃,也算认清了她的真面目。”
“话虽如此,可……他如今一门心思放在那个苏杳身上,成何体统?”
陆父斟酌着开口:“母亲,怀瑾已经是大人了。孩孙自有孩孙福。母亲也别想太多了。我瞧着那个苏杳挺好的,知书达理,又得怀瑾喜欢……”
“住口!“老太太猛地抬眼,虎头杖在青砖上敲出闷响。
“她不过是个侍妾!说白了就是个玩意儿,怎么能当真的。当年你宠白氏,闹得家宅不宁。你希望怀瑾也要重蹈覆辙?”
提到那位白姨娘,陆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当初,你的正妻对白氏已经算是宽厚,她还不知足,最后往那枯井一跃而下。让你成为了笑话。若不是她,你也不用早早就辞了官,我们为何要回江南?”
“她……她是被那些流言蜚语逼死的。”陆父衣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着。
“逼死?一个侍妾连子嗣都没有,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院。还敢觊觎主母之位,不死何用?”
陆老太太想起白姨娘临死那晚,自己亲手递过毒酒,后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那枯井。
她当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子而毁了仕途,如今也不能让陆怀瑾重蹈覆辙!
“母亲!”
陆父打断陆老太太的话,可一想起白姨娘,终究没再言语。
这些年他总将白姨娘的死归咎到陆母的身上。夫妻二人也因此有了隔阂……
此刻,荣安院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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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听雨轩。
一道身影在听雨轩门口晃过,苏杳手中的绣绷便轻轻一颤,抬头看去,询问:“谁在外面?”
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苏杳一听便知那声音正是陆怀瑾的。
她起身去开门,冷风迎面吹来,只见陆怀瑾站在门外。
“大人怎么不进来?”她忙侧身让他,目光落在他冻得发红的耳廓上。
男人却先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手这么凉。”
他的掌心带着暖意,将她整只手都裹进掌心里:“先进屋。”
屋内的地龙烧得正旺,炭块爆出轻响。
苏杳替他褪下的狐裘大氅挂在了一边,却突然被他裹进怀里。
“这炭火不暖吗?怎么手还这般冷。”
苏杳埋进他胸前,指尖无意识蹭过他锦袍:“大人今日在老太太那里待到现在吗?”
“看完母亲,祖母便回去了。宫里送来了加急的折子,我才处理完。”
苏杳心疼地替他揉着太阳穴:“大人辛苦了,我让春桃去备水,大人好好沐浴一番,能解解乏。”
陆怀瑾却不肯放人,将人搂紧在怀,“不急。”
他蹭了蹭苏杳的额头,“祖母许多年没有回京城了,这次为了母亲的事情来,应该要呆上一阵子。你若是不习惯,我明日去和她说,免了你的请安。”
“这样会不会不好?”苏杳小心翼翼地问,她自然也不想去的,今日才见到老太太头一回,但看得出来,老太太不喜欢她。
“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陆怀瑾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呵气,“膝盖还疼吗?”
他说着便要去掀她的裙角,却被苏杳慌忙按住。
烛光晃过她泛红的脸颊,“别……刚才春桃已经替我上过药了。”
男人低笑出声,他忽然打横抱起她,“听话。让我看看。”
苏杳的心跳如鼓。
“还疼吗?”
苏杳摇摇头,却在他抬头时,撞进那双盛着自己的眼眸。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情绪。
有疼惜,也有柔情蜜意。
“大人……”她的声音轻轻的,却被他用指尖轻轻按住嘴唇。
“喊夫君。”陆怀瑾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
此刻苏杳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鼓起勇气,指尖勾住他的后颈,在他耳边轻唤:“夫君……”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重重滚动。
他低头吻住她时,窗外的雪恰好停了,一缕月光照在两人交缠的手上。
*
几日后,慈宁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