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逐渐恢复光彩,“没事,就是没睡好……”可能低血糖。
他话语中断,对着黑炭一样的宋亭舟差点笑喷,“哈哈哈,你怎么这么黑了,快洗洗脸。”挖渠的泥土,混合火药爆炸溅起的黑灰,哪怕宋亭舟再帅的脸也扛不住这么霍霍。
宋亭舟见他无事,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解释,“没办法,接下来我还要去几个地方。”
他拉着孟晚的手眺望茂林镇水坝方向,“这里距离水坝已经很远了,暂且有缓冲的时间,你先好好休息两天,等我将剩余的沟渠全都炸通,后续我来处理。”
宋亭舟这些天又是挖渠,又是四处连轴转,恐怕比自己还累百倍,孟晚又怎么舍得让他还要操心村民撤离的问题呢?
他表面上答应宋亭舟的话,趁着两人相聚的这小会儿功夫,把自己的零食糕点都拿出来投喂宋亭舟。
过了一会儿有士兵过来喊他,“大人,这边的沟渠已经炸好了。”
“通知后方的车马跟上,我们去下一个草环河。”宋亭舟的目的是将附近较大的沟渠和河道全部炸通。
他回头望了眼孟晚,没洗干净的脸上,很可能马上就又重新落满灰土,但宋亭舟的眼神是平静且坚毅的。
不管这个晚上会发生什么,他都会毫不退缩的面对。
“晚儿,辛苦了。”
明明辛苦的是他才对,孟晚一直凝视宋亭舟离开的背影,突然对这些冥顽不灵的村民多了点耐心。
这些人都是宋亭舟要守护的百姓。
既然如此,他也愿意为了自己的爱人,共同守护他们。
“你们不愿意撤离就算了,但孩子无辜,就当我请他们去城里住一天吧。”孟晚返回距离较近的一座村庄,那里还有一家燃着油灯。
放到平时这么晚的时间,农家早就舍不得点油灯了。可见他们一家虽然嘴硬,心里还是害怕的。
“你们要是把我儿拉去卖了怎么办?”那家女人搂紧熟睡的儿子。
“我们夫郎乃知府夫郎,会卖你们儿子?”雪生站在孟晚面前呵斥妇人。
男主人不耐烦的说:“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我儿子不可能和你们走!”知县、知府还是没有品阶的师爷,在老百姓眼里看起来都没差。
孟晚一点都不生气,他和快死的人计较什么?
“既然如此,我就尊重你们的选择,但那个孩子呢?”孟晚指着角落里用残缺木板拼凑的“床”,床上铺着干草,蜷缩了一个瘦弱的小小身影,约莫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眼睛半眯着装睡。
“贱儿?”男人眼珠子一阵乱转,“怎么也没有白要旁人家孩子的,你得给我们两袋糙米。”
他说完怕孟晚不干,又自己往下降,“一布袋糙米也行!”
一布袋的糙米也就几十文而已,但孟晚不想付这个钱。
“我这里带了只烧鸡,不然用这只烧鸡换他吧。”孟晚从雪生手里接过烧鸡。
他早就来过这个村子,也曾劝说过这家人,之后就懒得管了,刚才若不是见了宋亭舟一面让他心生感触,他绝不会再回来这一趟,这只鸡算是他最后的善心。
“烧鸡!”那男人和妻子对视一眼,喜不自胜,这可比糙米值钱。
妇人尚且心中还有两分不舍,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那小孩从床上揪起来了。
“贱儿,爹养不起你了,往后你就跟着他们走吧。”
贱儿披头散发,头发遮住他的半张小脸。被提到孟晚身边后,他麻木的看着床上睡得小脸透红的弟弟,和眼神闪躲的娘,对他爹说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难不成是个傻的?”孟晚若有所思。
男人怕他反悔,把烧鸡背到自己身后,让婆娘接过来藏进被窝里去。然后狠狠推了一把贱儿的头,向孟晚解释,“不是傻的,也不是哑的,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
孟晚连多看这男人一眼的想法都没有,“走吧。”
雪生跟着孟晚出门,贱儿在他们身后跟着,小小的孩子把腿迈的飞快,除了在跨出家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剩下的时候都在努力跟上孟晚。
他被亲爹从破烂的木板床上揪下来的时候连鞋都没穿,现在就光着一双脚,出门的瞬间就踩了一脚的泥。
雪生眉头一皱,停下步子,突然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贱儿被吓了一跳,他无措的揪着雪生肩膀上的布料,眨了眨眼睛,然后落下一串滚烫的热泪。
雪生察觉到肩膀处的布料突然湿润,熟练的拍了拍怀里的小孩,这是带阿砚带出来的习惯。他自己没孩子,哄孩子的流程却比孟晚和宋亭舟还熟练。
当天夜里在德庆县的大半百姓都提心吊胆的一晚上,平安度过。
孟晚去的那家男人瞪着充血的眼睛,不屑的说:“王老七他们还真信了,家里房子地都扔在这……这是什么声音!”
一道沉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