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句一落,空中突然一声炸雷,细雨于顷刻之间变得大了不少,虽不是雷霆暴雨,却也足以打湿人的衣发。
青石阶被雨浸的冰凉,水光一片。
这无尽天地之间,似是只剩此处这一影单薄。
无情道修了千年,原是真仙境九重半步飞升之仙,原界中被世间尊崇之人,飞云雪鸿,凌霜傲骨之身。
怎如今,要为这世间苍生,这世间人,受这般折辱!
“宴宗主?”那雾中人一句不轻不重的提醒,若宴尘不依他所言,结果可想而知。
宴尘双眸垂落,他的发丝在雨中已经贴在了颊侧肩背,衣衫与鞋面也不再干爽。
他动了动,面上还是如从前一般神色,周身依然带着寒意,眼中凝凉不散,似是要受这般折辱的不是他。
宴尘用手轻撩了一下衣摆,双膝往第一阶青阶上一跪。
有第二声炸雷响在天边。
那浅蓝衣角散在青阶之上。
“呵……宴宗主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就是如你这般美人,跪行这两千石阶,膝盖受得住吗?”
“我要提醒宴宗主一句,从头至尾不能使用半分灵力,否则……”
宴尘伸出一只手,倾身扶住上方石阶,往上跪行。
他发上依然没有发带,素素束着,惊鸿侧颜没入这凉雨之下。
“不能行得太慢,不然我这手上没轻没重,魔君便要废了。”
雾中人使了灵力阻隔,这雨自是浇不到他,此地余下三人,两人血染,血混着雨水往下流,一人在青阶之上。
……宴尘跪行了一千青阶,双膝早就磨破出血,有血染透他膝盖处衣料,血印残留在他行过之处。
他行了千阶,终是有些受不住,伸出另一只手,两手扶着上方石阶,继续往上。
……喻清渊动了动,涌出一口血后醒了过来。
他被锁缚的方向正对着下方,一眼便看见了宴尘。
“……师尊!!!”
喻清渊之前心魔复发,在与宴尘喝酒时看似无恙,实则余痛一直未消,便是心魔不平。
他现下见师尊受如此折辱,心魔一下被激发到了极致,眸中生出火,周身腾腾燃起赤焰灵潮,修为疯涌之下,竟然在几息之后挣脱了锁缚。
雾中人有些诧异,可也只是有些。
喻清渊一衣的血,他叫着宴尘,疯了一般要闪向青阶之下。
可他不能如愿。
雾中人一记便将他击飞。
这一下,更是伤上加伤。
喻清渊摔出二十多米,可他几息后便起身,半跪在那里将远处地上的涤尘剑一召。
他带着血沫喘出几口气,虽狼狈至此,却是杀意翻天,沉厉掀岳,理智几乎被心魔所覆。
但脑海与心中所念,只有宴尘。
喻清渊分出化身,两层修为分在二身,带着赤焰残影去战那人。
三招之后,化身被击碎周身经脉而散。
如此下来,喻清渊身上共存的两种境界顿时破碎一方,养神境八重的散了,只剩下地仙境。
这一下也是将他本身经脉损伤严重,喻清渊被那人制住,吐血不止。
雾中人作势要剜喻清渊双目。
宴尘见此,在青阶上寒厉一声:“金仙修为,出尔反尔,我跪了青阶,你便不能动他!”
宴尘心知如他这种人不能守信,可他本就已别无选择。
“好,既然宴宗主开口求情,我便不动他。”对方一压音色:“剩下的……”
宴尘垂眸,默了几息后双膝复行。
喻清渊被制着,吐血吐的吓人,于濒死只剩半步,他一时说不出话,强忍着阵阵昏厥之感,眼看宴尘在青阶上受苦。
心如刀绞,焚血蚀骨。
这时,被锁缚在另一根浮云柱上的楚寒轻转醒过来,挣脱开黑雾链锁,见此强行去战,也是再次不敌,被制。
地仙对金仙,相差大境界之隔,不用多言。
……
宴尘跪行上最后一阶青阶。
身后每一阶上的血印被雨水冲过,他双膝早被磨烂。
宴尘撑着地面慢慢的站起身,他往前走了两步,膝盖模糊自是有些不稳,袖下指尖在微微发抖。
凉雨浇下,牵出他舍弃金丹后旧疾,他禁不住低咳了两声。
宴尘抬眸,道:“放人。”
雾中人见他如此,跪行完两千青阶在这雨中还能站着,依旧不卑不亢,半分心绪未损,仙姿傲骨仍存,甚至还多了几分惨然美感,让人更生出几分施虐之心。
“放人?”对方戏虐道:“让你跪上青阶只是其中一环,我何时说过让宴宗主所为只这一样?”
“宴宗主,这两千青阶跪下来你不愤不恨吗?未起杀心吗?”
他言下之意……是想让宴尘对喻清渊心生愤恨。
此时这雨突然变得小了,在几息后变回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