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只觉得人生一片惨淡。
最好的结果...
顶多也就是向苏哲摇尾乞怜么?
这样的人生...
另一边。
高育良叹了口气,道:“不过,以我对苏家和苏哲的观察,他们做不出这种直接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底线还是有的。
更何况,你毕竟是苏哲的救命恩人!
苏家出身军旅,将门世家,不管是为人,还是体面,都不会直接将你卖掉!
至于他们是给你安排最好的结果,还是中等的结果,一切都看命了...看苏哲这个人,到底有多少情义和担当,也要看你坦白得是否彻底,态度是否诚恳。”
高育良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在祁同伟的心上,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电话那头传来的、同样沉重的呼吸。
过了许久,祁同伟才从巨大的冲击和恐惧中找回一丝力气。
“好,老师,我听您的!我听您的!”
“好,好!”高育良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那丝欣慰中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听我的就好。老师,这就走了。
对不住,这么多年,你看了老师无数次!而你这一次光荣负伤,老师却...缺席了最不该缺席的一次!”
“老师!”
祁同伟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水滑过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颊,滴落在雪白的枕头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这都不重要!老师...老师!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他哽咽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只剩下对老师最深的眷恋和不舍。
电话那头,高育良似乎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带着一种诀别的意味。
“同伟,我也希望你我师生还有再会之期。
你是老师这辈子最让我骄傲的学生!”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说完这句,高育良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同伟,挂电话吧。”
说着。
高育良闭上了眼睛。
面含微笑。
“下课了...”
“老师...”
祁同伟泣不成声,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紧紧攥着手机,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却终究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他知道。
高老师一辈子为人都是这么彬彬有礼,从来都是等人说完话再挂断电话。
而这一次,他希望自己主动挂断电话...
或许,是对自己的不舍?
应该是吧...
祁同伟颤抖着手指,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挂断键。
他就这样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
窗外,阳光明媚,巨大的落地窗一侧,灿烂的阳光映照着他失魂落魄的脸。
刚才那副盘算着副省级、甚至更高位置的狂喜和得意,早已被巨大的恐惧、无边的茫然和冰冷的绝望彻底取代。
......
祁同伟缓缓放下手机,冰冷的机身贴在掌心,却丝毫压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
高育良那番冷酷如刀的分析,尤其是“自首”二字,像两颗子弹,彻底打碎了他刚刚升腾起的、关于副省级甚至更高位置的狂喜泡沫。
“以退为进…”
这四个字在他脑中反复咀嚼,冰冷、苦涩,却又带着一丝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无奈。
他刚才还觉得这四个字是屈辱,是高育良的迂腐,现在才惊觉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生路。
巨大的恐惧取代了野心,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苏家那等庞然大物,自己这点破事,在人家眼里,大概连灰尘都算不上,却足以成为抹掉自己的理由...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
不多时。
病房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
早有护士凑到祁同伟身边,轻声道:“领导,省里的各位领导来看您了!”
听到这话。
还在纠结痛苦的祁同伟瞬间反应过来。
神色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
这便是他的本能。
很快。
几道身影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汉东省权力的核心——省委书记沙瑞金、省长李达康、纪委书记田国富、组织部长吴春林、京州市委书记丁家成等一众常委,阵仗不小。
陪着一众常委的,便是苏哲。
此时。
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身后半步是区长展鹏和秘书林锐等人。
祁同伟心头猛地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强忍着右肩胛骨传来的、如同被电钻持续搅动般的剧痛,左手死死撑住床沿,咬着牙,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挣扎着就要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