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值之后的季微云,却跟在衙门做事时截然不同。
萧祁凰为了亲自了解这个人,已连续三天在他下朝回家时,微服跟在他身后,观察他的所言所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大概很难相信,这世上还会有如此至善至纯的一个人。
第一天回家时,在季家所在的狭窄巷子口,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那个小乞儿很瘦,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嘴角一道伤痕触目惊心,像是刚被人打过。
他蜷缩躺在巷子口的大树下,安安静静地发呆。
季微云像是认识他,走到他面前,掏出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给了他,小乞儿跪在地上磕头,千恩万谢之后才踉跄着离开。
萧祁凰命人查了下,才知道那个小乞儿是个小女孩,年仅六岁,家里母亲生病,母女二人被父亲赶了出来,没钱买药,没钱吃饭,一直以来都是季微云在暗中接济她们。
可是季微云官职低,俸禄少,家里还有一个等着他上交俸禄的嫡母和一个仰人鼻息的生母。
他能动用的银钱大概少之又少。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回家之后,他就被嫡母罚了跪,还不许他吃晚饭。
嫡母大发雷霆说他不孝,季微云的生母心疼儿子的境遇,却又不敢出来说话,站在小小的偏房外,陪了他半夜。
萧祁凰初时觉得奇怪,季微云身为朝中官员,为何宁愿给小乞儿接济,也没想过为她们母女做主,以至于一次次让自己陷入窘迫,还招致嫡母对他愤恨不满,一次次被罚跪挨饿?
就算他官职低微,也可以跟自己的上司说。
待命人查清那个小乞儿的身份之后,才得知季微云的无能为力。
小乞儿母亲竟是礼部右侍郎府的侍女,因生得比一般侍女漂亮,被右侍郎的儿子苗鹤荣强占成为侍妾,在府里过了一年还算人的日子。
阖府都在等着她生出儿子,苗鹤荣还承诺只要一举得男,立即抬她为妾室。
可不幸的是,小桃怀的是个女儿。
孩子出生当天,小桃就被少夫人以“不知廉耻,勾引少爷”为由赶出了府,母女二人没地方可去,晚间徘徊在南城巷子口,也就是小乞儿靠着的那棵大树旁。
小桃当时怀里抱着个孩子,被人指指点点,加上刚生产完,身体虚弱,无路可去,正好被路过的季微云看到。
彼时季微云尚未入朝,就用平日里给人抄书赚的一点钱,给那对母女租了个简陋的屋子。
这一接济就是六年。
最让人意外的是,这六年之内季微云恪守男女之别,从未有过越矩之处,当那个孩子能说话会走路开始,他就把银钱直接给了那个孩子——虽然迂腐得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也确实彰显了骨子里的君子风度。
明月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他对一个三岁孩子的信任,居然超过了对人性的怀疑。”
第二天回家,路上遇到一个醉酒的男人打媳妇,那个女子半边脸上被胎记覆盖,丈夫嫌弃她丑陋,言语中难掩厌恶和暴躁。
“如果不是当初穷,我根本不会娶你这个丑妇!你给我滚,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季微云上前阻止。
那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滚!”
“我是朝廷命官。”季微云拿出自己的腰牌,严厉地看着暴躁的男人,“她是你的妻,你应该尊重她,爱护她,而不是当街殴打他。”
男人见他一身官服,手里的腰牌证明了他的身份,底气到底弱了几分,不敢冲着季微云叫嚣,粗暴地把自己的妻子拉走:“回家再收拾你!”
季微云警告:“如果你还打她,我会直接去报官,只要发现她身上有伤,你就会被打板子,还会承受牢狱之灾。”
男人怒道:“哪条律法规定男人不能打媳妇儿?她这个贱皮子,就应该打——”
“你可以试试。”季微云冷下脸,“我会亲手送你去吃牢饭。”
男人涨红脸,恨恨拉着妻子离开。
季微云吩咐小厮跟上去:“看看他们住在哪儿,如果他继续打他的妻子,我们就报官。”
小厮点头。
第三天下值,季微云绕道去了一间学堂。
学堂在南城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走进巷子口,就能听到孩子朗朗的读书声,微服出来的萧祁凰和明月跟在季微云身后,走到巷子最里面,看见他抬脚跨进那道破旧的大门。
这个地方没有守卫,萧祁凰和明月直接跟了进去。
学堂里坐着几个衣衫破旧的孩子,看起来都是贫苦人家出身,讲课的是一个中年斯文男人,身上衣衫也朴素得很。
季微云进去之后,朝他行了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
萧祁凰和明月站在角落里远远看着,不知他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