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这一追,夜里陵水湍急,又不知会淹死多少急急追去的士兵。
除了死去的士兵,还有那回不去的人心。
啧,田敬先看似赢了,实则……地位千疮百孔、再不能服众。
一盘棋局下完,蜀中时局已然两败俱伤。
谢源哄睡了两个小孩,自己一个人在这风雨之中收拾棋盘。
“渊公子真是好手段啊!”暗处,一个声音清清冷冷道。
渊公子,是谢源暗中的化名。
“哪里,渊某从头到尾不过置身事外。”谢源摇了摇头。
“先是为田氏献上藏兵之计,帮助田氏麻痹段礼。”
“再是状似无意地提示段礼的谋士,可与敌寇合作,压制田氏。”
“最后再趁与友人饮酒作乐之际,透露庄夫人密辛,故意被段礼的密探听到。”黑暗中的那个声音一句句点出,谢源在这一场蜀中之乱中……
举重若轻的一步步布局,时至今日,借由田淑妃与刘子序之手,彻底收线。
那声音说着说着,从原本的清冷慢慢变了语调,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渊某真是倍感荣幸,能得先生这般入微观察。”谢源听闻,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先生,你也很兴奋吧……”谢源扬起秀美的脸颊,雨滴斜斜落到他的颊面。
一个惊雷劈下,霎时电闪雷鸣。
闪电照过,暗处那人的脸赫然出现——
白衫白发,清绝出尘。
竟是久违的神医苏世。
“不要淋雨,你的脸会疼。”苏世面无表情道。
谢源苦笑一声,身子微微远离窗棂,却始终不甘心关窗:“是也,我亦是因着这张脸皮,才与先生偶然相遇,结得缘分。”
“今日有幸,与先生共赏这一棋局。”
苏世一步步走到棋桌前,拎起一枚棋子,“渊公子不害怕么?”
“田敬先赶走段礼,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收拾你。”
“当然不,越是危险,才越是有趣,不是么?”谢源神色带光地看向苏世,“先生不也是为了追求这求生斗死的刺激,才留到现在的吗?”
“然也。”苏世颔首。
两个变态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自己,他们都极为渴求着想知晓对方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下一刻,谢源忽地饶有兴致地转过脸来。
“怎么了?”苏世问道。
“渊某在想,渊某在暗处窥视着蜀中局势,先生在暗处窥视着渊某……”
“那有没有一个人,在所有人的暗中,窥视着我们呢?”
谢源深幽的目光洞见黑暗,仿佛隔着重重时空,与小荷对视。
小荷悚然一惊,霎时间她竟有一种感觉——
对方,正在看着她!
………………
…………
小荷惊醒了,她喘着粗气。
真是个惊险无比又信息量巨大的梦,尤其是结尾……
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感到腰身的灼热,一只大掌正稳稳握住她。
那个人分明这般繁忙,居然还要抽出时间回梁氏居所陪伴她。
有了这个认知,她的内心溢出一股子蜜糖味道来。
她转过身去,抱住了男人身躯。
就在贴紧他的那一刻,她找回了安全感,因被梦境恐吓而狂跳不已的心有了归栖。
“原本有个喜事想跟你分享,天不亮便早早来了。”小荷耳边,是男人凑近了轻啄着耳垂的灼热。
“但却碰到官署那边老头子的亲信送来了一个箱子。”谢淮玉指勾了勾小荷的鬓发,缠得很,“我没打开,一直等你醒来。”
他说得跃跃欲试,像是早就好奇等待着了,想要知晓老头子到底送了什么来给自己的妻子。
他一向尊重小荷,没经过小荷同意,绝不会打开那个箱子。
“唔……”小荷这才慢慢找回神识。
她揽衣起身,在陛下注视之下打开了那梨花木箱子。
箱子里放着一套女官官服、一张证明入籍的纸笺,还有一枚官府的牌符。
“这是怎么回事?”谢淮蹙眉,他当即看出,这是官署敕封属官的行头。
“当时何瘸子向外公造了不少谣言,外公误会于我,自是对我观感很差。”小荷解释道。
“再加上,你这段时日尽是削他旧部,他心里不高兴,自然要对我俩的关系从中作梗。”
小荷就这么直接把外公不准他们在一起,她便骑驴下坡顺势求了有一个女官的事,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谢淮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那针……”小荷说的时候看了陛下一眼,见他没有头痛异样才开口,“因着那邪物的作用,我俩关系本就暂时不能公之于众,此时能够辅佐你,本就是我夙愿。”
小荷一直以来的梦想,没想到阴错阳差,被外公给实现了。
谢淮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