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门终于恢复了清静,门内上下诸多弟子长老,甚至包括天山门掌教紧张了许久时间的情绪,方才堪堪得到缓解,有所放松下来。
人们只有在类似这种时刻才会清晰的认识到原来清静竟然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这场会谈以意料之中的结果结束,却以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过程促成。
异教之主亲自现身之后说出来的那番话所掀起的惊涛骇浪至今还在所有势力的内心之中翻涌着,他们在离开之前还有意无意的看着儒山画圣以及梁借等人的身影,眼底带着不安和紧张交织的复杂。
其实仔细想想,天下突然少一位六境,对于各方势力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意味着没有人骑在他们的头上?
意味着他们也有了更进一步,进而和儒山分庭抗礼的资格?
显然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即便儒圣跌境,对于这数百一流势力来讲,儒山依旧是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但儒圣跌境,可能会引发的某些连锁反应,却是他们所不愿意见到的。
那也许会打破如今微妙的平衡,也许会让局势变的更加动荡不安。
不过唯一令他们感到安心的,是虞苏拥有随时能够踏足六境的能力,这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局势。
许多人在离开前想着头顶苍穹上变化生出的霞光与长虹,意识到圣朝还是和从前一样,始终都是这个世上最值得信任的势力。
会谈的结果无疑是让人满意的,却绝对不是完美的。
暂时终止了异教之主欲要开启收割的念头,将其推迟到了五年之后,可这并不意味着从今往后天下势力将迎来美好的太平,事实上,彼此之间依然是暗潮汹涌着。
这也是说会谈无法真正做到完美的原因,无论是圣朝还是哪方势力,就算是所有拥有六境的大修行势力全都默契联手,也不可能会完全杜绝矛盾和冲突的发生。
势力与势力之间的争斗,依然会存在。
但相较于在收割开启时间上达成的一致来讲,这些原本就存在着的争斗,其实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虞苏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异教退让罢了。
只要异教不动手,那么其他势力就没有收割天下的能力。
这种不完美,其实也是虞苏所需要的,每因为争斗而死去一些修道者,那么就都有可能让世界崩灭的时间延后一些。
他不需要去考虑什么和平与安宁,对于虞苏来讲,他确定要做一件事,然后将这件事做成就足够了。
至于这当中发生什么,都不重要。
今天下了一场雨。
也许是因为昨日的动静实在太大,那些积蓄的云浪并未完全消散,在今日清晨重新凝聚到一起,所以下了一场雨。
不大不小。
数百一流势力都已经离开了,无论是反对者还是支持者,怀揣着各样的心思和准备,离开天山门去应对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也有人还没走。
比如到场的大修行势力。
比如教皇与妖皇。
昨日当异教之主最后做出承诺后,各方势力在最后的商谈以及表明态度后,他们两个就来到了天山之巅的一处木亭下,他们应该是想要说一些话,但一夜都没说什么话,直到今天早晨看见这场雨落在木亭上,发出接连不断地声响。
他们很多年前就已经相识了。
“那天也下了一场雨。”
妖皇说道。
他没有说是哪一天,但教皇很清楚他说的是哪一天。
“要比现在大一些,很巧,我们刚好在避雨。”
他回忆着,沧桑的目光里罕见带着些朝气,任何人想到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会感到意气风发的,那是人这一生之中,绝无仅有的时刻,是无论多少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值得去回忆和怀念的事情。
那天也是清晨,教皇,妖皇,以及圣皇三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是在一场叫做赤壁论的盛会上,闻名天下的虞家虞况光芒万丈的站在那里,好似在场前来参与这场盛会的所有人都注定会是他的陪衬一样。
教皇那天也在,他当时的境界,不过只是二境,自身在神教之中虽说也是天之骄子,但在赤壁论上却鲜少有开口说话的资格。
他望着虞况,眼中带着敬佩。
心中生出了很多复杂的念头,比如羡慕,好奇,还想要上前结交,却又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他明明不该生出这样的情绪,可偏偏就是如此生出,事实上他当时在神教之中的处境,也不算特别好,在与同辈教士天骄之间的竞争中显得挣扎。
他那天多喝了些酒,在想如果自己拥有虞况的天赋,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酒喝的多了,便有些醉了,他趴在一处小亭里睡了一夜,当天亮被雨声吵醒的时候,睁开眼便看见小亭里多出来的两个人。
妖皇没有他那么多复杂的心思,那晚他只是拖延多睡了一个时辰,当天亮走下山,就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