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一段落,学员们沉默地列队,汗水浸透了他们的作训服,脸上沾满尘土和硝烟,只有眼神依旧亮得慑人。
没有抱怨,没有闲聊,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莫里斯走到队列前,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冰封湖泊的蓝色眼睛,扫过每一张疲惫却坚毅的脸。
“今天,你们学会了用武器说话,用爆炸撕裂钢铁。但这只是开始。”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靶场上回荡,“真正的战场,没有靶标,没有安全区。你们的敌人会躲在女人和孩子后面,会利用每一寸你们不敢摧毁的文明。你们要学的,是用最少的代价,在绝对的劣势中,找到那一丝撕裂对手喉咙的机会。记住,在这里流汗,是为了将来在战场上,让你们的敌人流血!”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马苏德身上:“马苏德,出列。”
马苏德向前一步,站得笔直。
“明天开始,你加入‘尖刀’战术小组,由我亲自带。”莫里斯的语气不容置疑。
马苏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沉声应道:“是,教官。”
晚餐是简单的豆子炖肉和馕饼。
食堂里依旧弥漫着沉默,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
莫里斯端着餐盘,走到营房外一处僻静的沙丘上坐下。远处,马苏德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岩石上,没有吃饭,只是望着西方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小金属挂坠,眼神空洞而悠远。
“想家了?”莫里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马苏德身体微微一僵,迅速收起挂坠,转过头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恭敬:“教官。只是……看看日落。”
莫里斯在他旁边坐下,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馕饼:“日落很美,但沙漠的夜晚更危险。说说吧,为什么来这里?我看得出来,你受过基础军事训练,底子很好。不是为了钱,对吧?”他盯着马苏德的眼睛,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变化。
马苏德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平稳:“我的家乡……被战火摧毁了。亲人……都不在了。真主给了我努力的力量和方向,在这里,能让我变得更强,回去……可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被蹂躏者的悲愤。。
莫里斯沉默地咀嚼着食物,冰蓝色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马苏德的回答滴水不漏,情绪也似乎恰到好处,但他就是感觉不对劲。
这种训练中近乎非人的专注和效率,这种压抑在沉静外表下、偶尔泄露出的、近乎殉道般的狂热,不是一个仅仅为了复仇的士兵该有的。更像是在……为某个神圣的使命做最后的淬炼。
他想起训练时马苏德眼中那种偶尔闪过的、对毁灭本身近乎痴迷的光芒。
“复仇……”莫里斯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可是个无底洞,马苏德。它吞噬的往往是自己,不仅仅是你的仇人。希望你好自为之……”他拍了拍马苏德的肩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融入渐深的暮色。
看着莫里斯远去的背影,马苏德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点刻意的恭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他再次拿出那个小小的金属挂坠,那是一个微缩的、造型奇特的飞机模型。
他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机身,眼神投向无垠的黑暗东方,仿佛穿透了万水千山,落在了某个遥远国度的机场跑道上。
回到教官宿舍,合衣躺在床上的多明戈一跃而起,凑过来问:“怎么样?掏出点什么没有?”
莫里斯掏出香烟点上,微微摇头,“口风紧的很,还是报仇的陈词滥调。”
多明戈也掏出香烟点了,深吸一口,白烟随即糊住了他的脸,“我姐夫临走时候说了,让我们全力培养他们……我咂摸着里面怎么有一股阴谋的酸臭味道呢?!”
“且……”莫里斯斜睨了一眼多明戈,“老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凡事都要往里面添加一点佐料,生怕味道太纯洁。不过……有这样的老板才能跟着吃肉不是吗?呵呵呵……”
两人相视一笑,活脱脱两只嗜血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