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向内堂,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用朱砂标出了从陇南到汉中的所有关隘。王显的手指在乱石关的位置轻轻一点:“这里,就是那交汇处。”
李默看着知府大人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颤。他跟随王显已有三年,深知这位通判大人看似温和,实则心机深沉。当初朝廷任命他来文州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贬谪,只有王显自己明白,这偏远的边境之地,才是施展抱负的舞台。
“大人,”李默鼓起勇气问道,“万一……万一陈都监真的守住了乱石关呢?”
王显回过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就更好了。一只斗败了狼的猎犬,才更懂得谁是真正的主人。”
他拿起桌上的一封密信,信封上印着西凉王府的火漆。“告诉赫连校尉,让他再等等。好戏,总要压轴出场。”
李默领命退下,回廊里只剩下王显一人。他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十年前在临安太学的日子。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举子,坚信“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科场舞弊,官场倾轧,让他渐渐明白,光有抱负是不够的。
“父亲,您看儿子现在,算不算得偿所愿?”王显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喃喃自语。他的父亲曾是主战派的干将,最终却落得个贬死岭南的下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亲兵队长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大人,城西发现可疑人物,像是……像是茶马司的人。”
王显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哦?耶律恒还没走?”
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想在这浑水里摸鱼的,不止我们一家啊。去,把他‘请’到府里来,就说本府有要事相商。”
亲兵领命而去,王显重新看向那幅舆图。他的手指缓缓划过狼渡滩的位置,那里是白龙江的咽喉要道,也是西凉大军南下的必经之路。“慕容麟啊慕容麟,你以为看透了我的心思,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文州城陷入一片黑暗。王显知道,今夜注定无眠。无论是乱石关的厮杀,还是即将到来的客人,都只是这场大戏的序幕。而他,要做那个最终敲响落幕钟声的人。
第三章孤城落日
乱石关的厮杀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陈砚秋靠在城墙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左臂中了一箭,鲜血浸透了青布袍,顺着指尖滴落在城砖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城下的西凉士兵暂时退去了,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兵器。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透过云层,给这座伤痕累累的关城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色。陈砚秋望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士兵,心中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三百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那个昨天还向他请教如何握刀的少年,此刻正趴在垛口上,背上插着一支西凉的狼牙箭。
“都监,该换药了。”一名老兵拿着伤药走过来,他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坚定。陈砚秋认得他,叫赵老栓,曾是种家军的老兵,在横山之战中失去了一条腿,后来流落到乱石关。
陈砚秋点点头,咬着牙拔出左臂的箭簇。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忍着没有出声。赵老栓熟练地清创、敷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
“都监,您说……文州的援兵,还会来吗?”赵老栓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陈砚秋望着南方的天际线,那里除了越来越浓的暮色,什么都没有。“会来的,”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安慰赵老栓,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朝廷不会忘了我们。”
可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王显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一些。那位文州通判,恐怕正坐观成败,等着坐收渔利。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突然指着远方喊道:“都监!您看!是骑兵!”
陈砚秋急忙望去,只见西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兵,如同乌云般向乱石关涌来。他们的速度极快,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是西凉主力!”有人失声喊道。
陈砚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他扶着城墙站起身,高声喊道:“弟兄们!西凉主力到了!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守住这关城!”
残存的士兵纷纷响应,尽管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决绝。陈砚秋看着他们,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军人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能死在保卫家国的战场上,是我们的荣耀。”
他拔出环首刀,刀尖指向越来越近的西凉骑兵。“弓弩手准备!听我号令!”
夕阳的余晖洒在刀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陈砚秋深吸一口气,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决定生死的一刻。
第四章意外之援
西凉主力的冲锋如同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赫连勃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铁骑如同一把锋利的弯刀,狠狠劈向乱石关的城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城破之后,宋军士兵跪地求饶的场景。
然而,就在城门即将被撞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阵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