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族老露出欣慰的笑容,对着图门招招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哈鲁,我们要商量冬季迁移的事,你必须来。你有权参与部落里的重大事务。”
图门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几人来到篝火边,静静看着升腾的火焰,面容都很灰败。
尸体清理出来,哈剌赤部落总共死了三百多人,活下一百多,另有重伤者三四十人。羊群、马群、牛群,丢失了大半,帐篷被烧毁十之七八,存放在帐篷里的粮食、肉干、布匹等过冬的物资也都烧了个精光。
突袭隔壁部落得到一些战利品,但隔壁部落没有屯粮的习惯,越冬的食物依旧紧缺。
隔壁部落没有马群,羊群和牛群也都在战乱中跑丢了。
最多的战利品是帐篷,但在迁移中,帐篷太多只会是负担。
这场流血冲突没有赢家。两个部落都输得很惨。
一名族老用木棍刨开篝火,忧心忡忡地说道:“隔壁部落的俘虏必须全都杀死。冬季的时候,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他们。如果他们想要报仇,迁移的路上稍微看管不利,他们就会对我们下毒手。”
朝鲁只能点头。他的母亲和兄弟都死了,别人自然也不能活。
又一名族老说道:“可是杀了俘虏,我们的人手就不够了。迁移的路上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劳动力,搬不动足够多的粮食和物资,我们依旧是死路一条。人口总是最珍贵的资源。”
另有一名族老补充道:“我们需要大量的人口,而且这些人必须对哈剌赤部落忠心耿耿。”
朝鲁疲惫地说道:“忠心是需要很长时间去培养的。冬季马上就要到了,这个问题我们暂时解决不了。”
坐在不远处的平瑞宝眸光闪了闪。
忠心需要很长时间去培养吗?可方众妙带来的那二十几个护卫,跟随她的时间却不足一个月。忠心对朝鲁而言是稀缺之物,对方众妙却不是。
所有族老都同时叹息一声,满是皱纹的脸庞映照在篝火中,却显得那么阴沉。
图门听得很不耐烦。他忽然站起身,大步走进羊圈,把戴着黑色毡帽的奴隶拉起来,一脚踹碎栏杆,把人推了出去。
然后他又拉起另外两个奴隶,用力推出去。
挤成一团的奴隶们瑟瑟发抖地看着他,脸上全是惊恐。隔壁部落杀来的时候刻意忽略了羊圈里的这群人,因为他们不能算是人,只能算是部落的财产。
打仗的时候,没有谁会费那个力气去追着羊群砍杀,而奴隶们连羊群都不如。
统计人口伤亡的时候,这些奴隶并不计算在内。但现在,他们却成了挽救部落的关键。他们早已被驯服,忠心自不必说。给他们一个牧民的身份,他们只会对部落感恩戴德。
几位族老的眼睛亮了。
朝鲁死死盯着哈鲁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从来不会把奴隶当人看,所以他没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办法。
哈鲁败似乎变了。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能带给部落希望,但这本该是朝鲁担任的角色。
有什么深层的东西正在转移,譬如威望,譬如权力。
朝鲁猛地握拳。
图门拉出一个又一个奴隶,用脚踹着他们向前。
奴隶们恐慌至极地来到篝火边,不等几位族老说话就已经泪流满面地跪了下去。他们一下又一下地磕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断说着祈求讨饶的话。
他们的极致卑微让几位族老彻底放下心来。
“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是奴隶,而是我哈剌赤部落的牧民。那边炖了一锅羊肉汤,你们去喝吧。”一位族老用仁慈的语气说道。
奴隶们猛然抬头,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的骇然。
成为自由的牧民,这是梦吗?
图门更加不耐烦,一脚将戴黑色毡帽的奴隶踹翻,指着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表情带出几分凶狠。
黑色毡帽怔愣许久,然后才放声大哭。他扑上去抱住图门的双腿,亲吻他的靴子。
又有两个奴隶扑上去,死死抱住图门的腰,亲吻他的袍角。
好兄弟,我们誓死追随你!
三人再次被图门踹开,爬起来之后朝着大锅狂奔而去。勇士们为他们递上牛骨磨成的碗,替他们盛满漂浮着油星的肉汤。
看见三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其余奴隶这才恍如梦醒,连连向几位族老磕头,赞美他们的仁慈,又给图门磕头,感谢他的恩惠。
朝鲁孤零零地坐在首位,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奴隶们走了,一位族老再度叹息:“人口还是不够,粮食更加紧缺。怎么办?”
图门根本不在乎这个,但主人让他旁听,他只能呆呆地坐着。他狭长的眼睛没有焦距,那些窜动的火焰仿佛变成一张美得难以形容的脸,映照在他瞳仁深处。
朝鲁忽然看向最大的那座帐篷。
就在这时,一道空灵的声音响在图门的脑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