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别说淮河以北,连长江以北朝廷都不怎么重视……
石虎在位时,羯赵大军几次杀到合肥、襄阳地界。
十几年前,桓温枋头惨败于慕容垂之手,将兵败之责推到袁真身上,袁真大怒,携寿阳投降前燕,桓温耗时三年,方才收复寿阳。
整个江北在朝廷眼中都是缓冲区,更别提淮水以北的兰陵郡。
“人穷志短,若能在广陵郡分到田,我也不必提着脑袋去兰陵郡。”刘道规满脸无奈。
没有田,就不算在军府中站住脚。
刘遵、刘广之、刘黑罴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刘钟、刘镇都正长身体的年纪,一个比一个能吃,每月五石的禄米,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他娘的,依我看兰陵是个好地方,天高皇帝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在军府中如此憋屈,咱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死一双。”
刘遵其实早就受不了军府的尔虞我诈。
刘广之和刘黑罴没说话,但看他们神色,无不如此。
作为北府老卒,最不怕的就是兵荒马乱。
“道则真想去?”高珣见几人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
“高兄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刘道规觉得刘遵说的有几分道理,越乱越有机会。
不过唯一的问题还是站住脚。
只凭自己六个人六把刀杀过去,实力太单薄了。
“我从左营挑十几个精干老卒随你同去。”
“多谢高兄。”
士卒大批调动,是需要司马或者征虏将军调令的,不是刘道规和高珣这个级别说动就能动了。
十几个老卒,差不多够了。
“眼下天寒地冻,运河结冰,来去麻烦,不如春暖再去如何?”高珣建议道。
“还是高兄想的周到。”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名不正则言不顺,则事不成。
去兰陵郡收田,还要跟上面的人打个招呼,最好能得到征虏将军府的军令,或者青州刺史部的政令。
刘广之拱手道:“不如属下先去兰陵打探一番,摸清形势,再过去不迟。”
高珣一叹:“德宽有良将之才,可惜……谢都督早逝,不然怎会……”
他两人是袍泽,有出生入死的交情。
刘广之却豁达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太多,徒增烦恼。”
“兄长一人前去多有不便,带上黑罴,路上有个照应。”刘道规暗忖兄长刘裕寻来的帮手,果然不简单。
“也成。”刘广之点头。
辞别高珣,刘道规赶去军府找袁鹤。
却不料昨日他与桓弘、桓道真带着前部的千余士卒出城巡猎去了。
刘道规又去找长史荀信之,桓弘和袁鹤不在,军府中他最大,但他昨夜饮宴,又服用了五石散,至今未起……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荀信之下床了,张口就是一句:“此乃军务,我只管文事,你该去寻袁司马或桓使君……”
“只须军府出个印信。”刘道规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如此麻烦。
他娘的,军府的印玺就在他手边的案几上,举手之劳,伸个手都不愿……
有人去兰陵郡屯垦戍边,对征虏将军府和朝廷都是好事。
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拒绝才是。
荀信之眼皮一翻,露出一对白眼儿,“军府的印信岂能说给就给的?去去去,过几日寻袁司马。”
袁鹤最起码对刘道规还能好好说话,荀信之却一脸不耐烦,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士族高门独有的倨傲……
刘道规一阵郁闷,难怪荀氏在荀羡死后就没落了,家中都是这种膏粱子弟,怎能撑起门庭?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不愿意伸手,刘道规也没办法,只能等袁鹤回来。
至少袁鹤好说话一些。
“属下告退。”刘道规一拱手。
“你还有闲心管职田……”荀信之鼻孔里哼出一句话,便闭上眼睛,斜躺在软榻上,哼哼唧唧的,似乎在回味昨夜的快活时光。
刘道规一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会有什么麻烦不成?
刚走出衙署,正好撞见刘毅匆匆而来,“恭喜刘兄高升。”
之前桓弘当众承诺过,找出三千石粮,他便是城阳太守。
粮食都交上去半个多月了,朝廷也没再追究,刘毅的太守之位应该有眉目了。
谁料刘毅一张苦瓜脸,无精打采,“道则莫要取笑……”
说完低着头进了衙署。
刘道规一愣,怎么就取笑了?看他神色,莫非事情没办成?
这些时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进邸报、文牍之间,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纳闷的时候,衙署内就传来荀信之不耐烦的呵斥声:“跟你说过多少次,此事非某所能做主,当去寻桓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