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成千上万的流民、士卒们开始传唱了起来,声音从一开始的细小,变得庞大,化为音浪,没入了康乐城中。
……
康乐城的城墙上,康乐郡郡兵正在依着城墙休息。
三两成众,彼此聊天提神,避免睡过去。
“外面的贼寇,可真多!”
一个士卒忍不住说道:“这群严廷郡的乡巴佬,不好好呆着,跑咱们这儿来干嘛!真是可恨,可恨!我老娘独自在家,也不知怎么样了……”
另一个士卒也开口道:“城外人自称是黑山军,从平章郡驰援来的,我总觉得他们说的好像是真的,军制相似,太像咱们官兵了。”
“郡守、将军,都说城外是贼寇,应该就是了,平章郡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来帮我们?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黑山军的,只听说过黑山盗。”
“……”
士卒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少人说到家中亲人时,不由掩面哭泣。
毕竟他们不少人,家就在外面的县城、乡镇呢。
也不知家里遭没遭灾,那流寇去没去过。
就在此时,一个什长走了过来,提着一个钱袋子,嚷嚷道:“都清醒点,郡守冯公发赏钱了。”
听到了什长的话语,大家才慢慢止住忧思,看向了什长。
那些家在郡城的,更是有些欣喜,但碍于身边同袍表情不是那么美好,也是将自己的这种欣喜之情给强压了下去。
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我下午时就听说了!郡守府的小吏们也分到了赏钱,一人好像有三两银子呢!咱们在这儿守城的,怕是要有五两了吧?”
“五两?”
听到了这句话,那什长面色古怪,当即将钱袋子丢在众人面前:“发在我手里的,只有这些。”
众人围上去一看,却发现里面并非什么银子,只是铜钱。
而且数量不多,只有两千多枚。
他们每人,大概能分到二百枚铜钱。
折合起来,约二钱银子。
“这?”
士卒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等在城上迎着寒风守城,难道还比不过郡守府的小厮吗?!”一个士卒不由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铜钱一摔,怒道。
“郡守这是在羞辱我等吗?”
“两钱银子?旬日出城剿匪,都有一两银子拿!”
“还不如投贼算了!”
“……”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见此情况,什长也是无奈。
他也就只有三两而已。
和郡守府的小厮一个待遇。
就在大家群情激愤之时,城外忽然传来一道歌谣。
“世乱如麻,灾祸频降。家园残破,四处奔亡;往昔居处,已成荒场……”
歌词比较陌生,但语调却十分熟悉,乃是本地言语。
一时之间,原本还群情激愤的士卒们,忽然沉默了下来。
不是说,外面是贼寇吗?
不多时,歌谣唱罢,又来了一曲平日务农之时的歌谣。
一首接着一首。
城中一片死寂。
直到忽然,一个郡兵情不自禁,跟着唱了起来。
这一下子,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城上的士卒,也就跟着都唱了起来。
声音连绵,从城外到城内,也同样传到了准备巡查城墙的康乐营第三队队正王堂耳畔。
王堂,修为不过外罡一重。
乃是康乐郡六队之中,实力最差的队正。
正因如此,才留他守家。
他刚登上城墙,便听到耳畔连绵不绝的本地小调,登时为之一怔,抬头望去,望着城墙上散落的铜钱、士卒的眼泪、高昂的歌声。
不少士卒,已经将手中兵刃丢弃。
躲在角落之中,沉默不语。
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走下城墙。
见此情况,王堂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不多时,歌谣停下。
停顿片刻之后,又开始重新唱起。
“王将军!”
忽然那就此时,一个士卒猛地发现了王堂的到来,当即扬声道:“你不是说,外面都是严廷郡来的贼寇吗?!贼寇怎会我们家乡的童谣?!”
“怎么回事儿?!”
“莫不是欺骗了我等?!”
“……”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的士卒全都看向了王堂方向,刀兵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其中,还有几个蓄气伙长也是怒目而视,甚至不少士兵自发站在那几个蓄气伙长身后,隐隐要凝聚军阵了。
见此情况,王堂一瞬间冷汗直流,当即喊道:“此事,本将也是不知!本将乃是常乐县人,你们也是认得我的!我怎么会坑害郡中父老乡亲!”
跟着王堂一起上城墙的一名亲兵忽然灵机一动,大喊道:“都是郡守,都是他欺骗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