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安长长呼出一口气,用了一些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才重新抬起头来,昂然地蔑视着赫连宗英,轻声道:“我信不过你们,让那姑娘到我这里来,我将藏粮地告诉她。”
“要么你说,要么继续。”赫连宗英不接受苏亦安的条件,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我说出藏粮地,等于断送了屏溪关将士的安危,有愧于将士,更有愧于国君,无颜再苟活于世。藏粮地告诉这位姑娘,至少能保她一时平安,有何不可。”苏亦安决然道。
“她的性命在我手中,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赫连宗英道。
“随你。”苏亦安突然强势起来,“我心意已决,要么她用这个秘密保命,要么我死在这里,你什么都得不到。”
苏亦梨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亦安,知道这是大哥在用性命保她周全,心情激荡,忍不住哭出声来,却又咬紧了下唇,将哭声吞回去,只用一双迷蒙的泪眼看着苏亦安。
“告诉我你们的关系,我考虑一下。”赫连宗英微微眯眼,问道。
苏亦安眼神一颤,冷冷答道:“没关……”
“赫野,动手。”赫连宗英打断他的话。
“等等——”苏亦安不得不继续抢过话来,阻止赫野的行动。目光渐渐变得哀伤,看向苏亦梨,缓缓说道,“她……是我妹妹。”
赫连宗英嘴角隐隐挑起,显然,他猜到了。
洞中重新陷入了安静,等待赫连宗英最后的决定,等待关乎苏亦安与苏亦梨最后的命运。
苏亦梨陷入巨大的矛盾之中,她不想死,也不想大哥死,却没有办法扭转眼前的劣势。
赫连宗英的鼻子里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哼声,终于斜瞥了一眼还被赫野控制住的苏亦梨,淡淡开口道:“好,成全你的忠义。”
但他还有一句没出口的话——你为祁国视死如归,将艰难的抉择推给了年幼的妹妹,即便你的妹妹怕死说出藏粮地,也可以辩白说是少不更事。呵呵,心思果然缜密。
在赫连宗英眼中,苏亦安是个狡猾之人。
屏溪关所处之地地势平坦,仅靠龙溪的支流作为天然的护城河来驻守,为防变故,守关将军秦其叔并没有将全部粮草都囤在关内,而是在关外另有藏匿地,随时可支应关中将士分兵出关作战。
这样的战略分布使得骊戎部多次偷袭屏溪关无果,悻悻而返。
想要攻克屏溪关,铲掉他们倚为凭借的藏粮地至关重要。然而,赫连宗英派出多路眼线探查,却一无所获。
原本他发现苏亦安的送粮队伍后命令尨驹按兵不动,希望能暗暗跟着粮队找到关外的藏粮处,但是,警惕的苏亦安却发现了骊戎眼线,导致双方开战。
苏亦安所带的士兵不敌尨驹的精锐,被杀死大半。苏亦安情知战局无可挽回,竟下令放火烧了粮草,没让尨驹占得一点便宜。
但不幸的是,他在自戕殉国前被尨驹俘虏。
不论如何毒打利诱,苏亦安始终不肯说出藏粮地,令赫连宗英甚觉棘手,只希望困到他身体疲了,磨到他意志颓了,终有开口的一天,却没想到竟会等来这样的机会。
看苏亦梨的模样,不过十五六岁,比起苏亦安自然容易对付。
主意既定,赫连宗英向赫野一撇脸,示意他放开苏亦梨。
赫野松开钳制苏亦梨的双手,将她向苏亦安的方向推过去。
右脚腕被赫野抓了一会儿,有些麻。苏亦梨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一步一挪地到了刑架前。
苏亦安看着泪眼婆娑的妹妹靠近自己,身体抖得像只可怜的小猫,与在苏府里掘强不肯低头的模样判若两人,竟淡淡地笑了,柔声安慰道:“小梨,别怕。”
苏亦梨本能地摇头,想说“不怕”,但自己确实害怕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甚至发不出声音,这谎言自己也不相信。
苏亦安仔仔细细地看着妹妹,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仿佛要将妹妹的样子深深印在记忆中一般的认真和用力。
好一会儿,苏亦安才又开口道:“离大哥近一些,这秘密是保命用的,决不能让他们听到。”
苏亦梨想拒绝,但双脚却又向前蹭了半步,身体稍稍倾向苏亦安。
目光落在苏亦梨因寒冷而发红的脸颊上,看到一颗泪珠滚到她的下颌,苏亦安心头刺痛。
咬了咬牙,苏亦安的目光忽地坚定起来,低声道:“咱们苏家虽然没有武将,但真的到了战场上,面对敌人,却也不能失了骨气。不向敌人低头,坚持自己的立场,你能做到么?”
苏亦梨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有些茫然。如果自己知道了秘密而不说出来,后果与现在的大哥无异,最终仍是死路一条,那么,大哥为什么还要将秘密告诉她?
“再靠我近一些,耳朵凑过来。”苏亦安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低声催促道。
苏亦梨因为颤抖,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带着疑惑又艰难地挪了半步上前,耳朵几乎递到了苏亦安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