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亦梨有孕是个意外,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突然被苏亦梨如此无情地舍弃,他只觉心口有些微微的酸痛。
而且,这个孩子如果不在,苏亦梨会更加毫无顾忌地对付自己。自己的断骨还没有长好,经不起再一次“身陷狼群”的折腾。
电光石火之间,赫野再次恢复了他的冷静,温声问道:“孩子在你肚子里,若你铁了心要舍弃他,对你自身可有危害?”
苏亦梨虽然对她有了身孕一事懵然无知,但在家中时,却从家里仆人的私下对话里听到过“堕胎”一说,正如赫野所问,对孕妇颇有些凶险。
但苏亦梨想了几日,已在今早下定决心,请刀四嫂帮忙堕掉这个孩子。在她心里,恨意盖过未来的生活,她必须要与赫野有个了结。因此微微昂起头颅,漠然道:“与你无关。”
细微的表情落在赫野眼中,已猜出苏亦梨为此决定纠结过,轻叹道:“我确实无法左右你的决定。但是,在刀四嫂眼里,我们是为情私奔的情侣,你现在提出不要孩子,势必会牵连出我们的身份。最坏的结果,我仍旧可以脱身,你呢?”
“堂堂大司农的女儿与骊戎蛮人有染,更有了他的骨肉,这事若被这一村子经常与北摩往来,闲谈无所顾忌的村民传出去,你的清白、名声,你父亲的官位,还保得住么?”
这本就是赫连宗英要做的事,只因苏亦梨的行动一再出乎他的预料,且赫连宗英的重中之重是偷袭屏溪关,所以才搁置。
最后,赫野犀利的眼神看着苏亦梨愤怒的双眼,压低声音悠悠问道:“你隐瞒自己的真名,也是怕身份暴露吧?”
苏亦梨最厌恶的便是被威胁。在龙溪谷,在屏溪关,她都因情势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现在,赫野又提到了从未重视过她,却将她当做稳固地位的牺牲品联姻给高宴的父亲,更令苏亦梨愤怒。
柳眉一竖,眼圈已泛红的苏亦梨的眼神忽地狠戾起来,呵呵冷笑一声,沉沉问道:“我的清白和名声?本就已经没有的东西,如何再保它们回来?你们男人除了在意这些,可还会在意其他?”
赫野聪慧,立即听出弦外之音,知道自己措辞不当,连忙收敛表情,动容地反问道:“我在意的,方才已与你说过,你在意么?”
凌厉的眼神一阵闪烁,想到方才赫野的告白,苏亦梨凝住的心湖再次泛起波澜。
她不是无心之人,赫野几次救她于危难,甚至险些丧命,她心中有数。
然而,在意?怎么在意?
她因反对父亲同意国君的指婚而离家,却要在这里因为失身就委身给敌人么?
即便这个敌人救过自己,向自己表达心意,她便要接受么?
这与委曲求全有何区别?
思绪翻搅,犹如乱麻,苏亦梨心烦意乱,茫然无措。
赫野看出了苏亦梨的无助,放轻了声音,越加温柔地低声安慰道:“我与你真的并无深仇大恨,你可否钻出牛角尖,重新公平地审视我。”
略微停顿片刻,赫野已重新厘清思路,继续道:“我被我的族人舍弃,你被你的同胞当做敌人射杀,曾经的一切已经被龙溪彻底冲走,现在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我不知你因何离家,但身为女子敢于孤身离家并寻到谋生手段,你已非寻常。不若我们便当彼此是无拘无束的北摩人,结成夫妻,等我们身体全部恢复后,便去北摩寻个地方住下,过踏实平静的日子。可好?”
恳切的目光落在苏亦梨脸上,赫野期待苏亦梨回答。
苏亦梨神色木然,没有反应。
“嗯?”赫野不放弃,小心翼翼地歪过头,以目光继续追问。
苏亦梨别开目光,不与赫野接触,半低着头沉思。
赫野的软语温言击溃了她的坚持,压抑在心底的犹豫再次浮了上来。
堕胎有风险,很可能失去生育能力,严重者失去生命。
苏亦梨太清楚女人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苏秉承休掉的两个妾氏皆是因为“无所出”,当时年幼的苏亦梨看着那两个可怜的女人哭啼啼地被马车偷偷拉出苏府,不知送到了哪里,对她们充满同情。
她今后遇到心仪之人,若不能生育,是否也会沦落到那种境地?
苏亦梨纠结矛盾之际,赫野也正努力思考苏亦梨到底因何始终对他敌意不减。
他已坦诚得露骨,竟然还不能软化苏亦梨的态度,这其中,必然还有难解的心结作祟。
到底是什么?
赫野不停地回想苏亦梨的每一句话,猛地灵光一闪,赫野突然明白了苏亦梨的心结!
看着苏亦梨定定地看向别处的目光,赫野尽力歪了歪头,贴近她的目光,越加轻柔地问道:“委身于我,是不是觉得委屈?”
苏亦梨没有说话,但从下颌骨的轻轻动作可以看出,她在咬牙。
“我说的不是身份不同和差距的委屈——你行事大胆,该不会计较这些世俗差别——”赫野柔声解释,“你认为我毁你清白,所以即便我事后再如何辩白,你仍觉得那是屈辱,因此不肯接受我,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