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秉承显然担心后果,但苏亦梨却暗暗欢喜。如果国君质疑自己的“英雄”称号,就此免去并逐她出都城,那便是大大的好事——她可以去寻刀四嫂和儿子。
“……表面上我们苏府出了两个功臣,但你们也都是蛮人的俘虏……你大哥只剩一口气回来,倒可证明自己的忠勇大义……你一个姑娘家,被囚在蛮人的老窝里,还能引导蛮人进入屏溪关,任谁都不会再相信你的清白……在龙溪谷到底发生了什么,老老实实说出来,我要好好盘算,明日若受到怀疑,该如何化解。”
断断续续地,苏亦梨听出了苏秉承的意图。
苏亦安是真正的“忠勇”,自己则清白不在。
呵呵。
瞬间,苏亦梨很想反问:“你相信我清白么?”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苏秉承已经说得如此直白,何曾相信过她。
“大……哥——知道龙溪谷发生了什么,秦其叔将军知道屏溪关发生了什么,你去问他们好了。”
“大哥”这个称呼,苏亦梨已许久没说过。在亲缘上,她不能无视苏亦安的安危,但在苏亦安打算了结她性命之时,她便心灰意冷,不愿再叫他“大哥”。
“所以……”苏秉承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冷漠又严肃的语气中还透着一丝厌恶,“你果然失身了?”
被自己的父亲如此询问——不是因为关心自己的遭遇,而是关心他的仕途——苏亦梨心底冰凉,脸色更是青白,冷笑道:“我答不是,你相信么?既然你心里早已不相信,又何必问我。我身体不舒服,明日不去便是了。你愿意怎样盘算便怎样盘算,一切由你回答。”
说罢,苏亦梨转身便走。
“站住!”苏秉承怒喝,一掌拍在桌子上,愤而起身,转头欲寻鞭子,才想起自己此来并非为责罚苏亦梨,只得恨恨地斥道:“畜生不如的东西!出去野了两年,连忠孝也罔顾了么!若因你一人,连累全家,你便是苏家的罪人!”
这种叱骂苏亦梨已习惯了,以前的自己会继续据理力争,直到被施以家法、母亲跪地替她求饶。
然而,此时的她忽然想到了吉村的百姓,想到了赫野带她到吉村的废墟前,对她说的那番话——因为她有利用价值,赫连宗英留下她,便放纵了尨驹属下的恶行,连累了所有吉村的女子。
即便她再厌恶苏秉承,心中也清楚知道,自己所说的称病不出只是负气之言,若当真不听国君的召见,苏家必遭恶果。
曾经,觉得自己那么厉害,敢于反抗自己的父亲,敢于刺杀意图侮辱自己的赫连宗英,甚至敢算计骊戎军队,而现在,苏亦梨突然觉得有些累……
转动眼珠,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书房,思绪如乱麻,明明无力,却又咬紧牙关,紧绷住肩膀。
书房突然陷入沉默,如死一般。
半晌听不到苏亦梨的生意,苏秉承的内心翻江倒海。
若在两年前,苏亦梨现在应该继续和他大吵,直到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跪在祠堂里,挥鞭教训,连带曲氏在一旁求饶,她才会闭上嘴。而现在,看着背对自己的这副不屈的肩膀和始终沉默的背影,苏秉承突然觉得,自己被彻底忽视了!
她多大了?
十七?还是十八?
以为出去一趟便翅膀硬了,会反抗了?
脚下微动,苏秉承想要走过去,揪住苏亦梨的肩膀,再次将她拖去祠堂,先用鞭子证明自己牢固的父权,再让曲氏重新教她三从四德和伦理纲常!
但是,刚抬起脚跟,苏秉承眼角余光扫到了窗口透过来的夜色,猛地清醒过来!
明日进宫才是眼下的大事,自己竟差一点被这不孝女气得失了分寸,在外人面前,他可从未如此失态过。
挥袖负手,苏秉承迅速让自己恢复冷静,沉声道:“明日进宫觐见国君后,立即感谢国君庇佑,是国君的庇佑才令你在陷入敌营后仍能侥幸存命。然后向国君叩头认错,你并不知道国君指婚之事,乃是因为思念兄长,才私自离家去探望,因此错过王命与婚期。”
“若有人责难你以□□敌,你便多说一些蛮人愚蠢之事,对女子并没有过多防备,但切记勿过,屏溪关到底惨胜,蛮人不会蠢得厉害。”
“你在敌营受伤之事国君已知,可自证清白。亦安被严刑拷问你亲眼目睹,也是证人。亦安在身负重伤又行动受限的情况下与你暗中策划,由你诓骗那个叫赫野的小子出龙溪谷去屏溪关打探消息,实则引他入彀,传假消息回谷,引蛮人进包围圈,而亦安则趁龙溪谷空虚之际,指挥祁国百姓放火烧掉他们的驻地,断他们后路。”
“屏溪关内,你与赫野乃是假扮夫妻迷惑赫野,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
“其后屏溪关大战中你追杀赫连宗英,秦其叔亲眼所见,自会说明你的功劳。”
“姑娘家不要多言,只捡重要的问题回答便可,其余自有我和你大哥。”
“眼红我们苏家的人极多,除去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