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终究不是家主,甚至并非钦定的下代家主。
面对如此大事,纵然他深信于韩氏利大于弊,
心头那份迟疑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怕的,是那万中之一的闪失。届时,纵使他们并无真正起事的打算,朝廷也断无可能仅因祭拜神仙,这一本是人人皆可参与的寻常事,便轻易抄灭一个根基深厚的地方大族。
至于祠堂上的那番说辞,明眼人都知晓,那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托词,意在为本房争一个机会罢了。
然而,倘若此事最终被证伪,韩氏也必遭其创。最直接的后果,恐怕便是龙椅上那位,多半会借此向他身居中书省侍郎的父亲发难。
轻则训斥申饬,重则
可现在亲眼见了这匪夷所思的神仙手段后。
他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历朝历代,不知多少帝王都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求仙问道。
可终是靡费不知几何,却依旧落个空空如也,徒增笑话。
而如今,无数君王到死都求不到的机会,就这么摆他们面前了。
他却
韩承有点不知道要如何对自己父亲说起此事了。
可能唯一的幸运就是,这不是他一个人错了,而是整个韩氏都错了。
但,于事无补啊!
这甚至不只是仙缘福德。这甚至还是——
看着韩承眼底忽然浮现的无数贪欲。
活了七八十年的老村长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
所以短暂的犹豫后,老村长便低下头将自己分到的宝贝瓦片双手奉上。
“贵人,请。”
视线牢牢锁住那渐行渐近的瓦当。
此刻,韩承眼中再无他物,唯余此神物仙宝。
唯余其上流转萦绕的温黄气运,如雾如霭,摄人心魄。
族中可能还有蠢笨之货,会怪罪他们如此莽撞。认为就算是真事,那也不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公然祭拜神祗之流。
但那群蠢货怎么知道,只要得了真神庇佑,只要拿了此物。
届时就算朝廷真的不顾其余世家大族所想,悍然兴兵而来,他都可以拿着这神仙宝贝去地方土族一一拜问。
仙缘在前,神异在眼!
什么大族门阀,骄兵悍将能够忍住不和天命从龙?!
皇帝?他若真是天命所归,西南何苦大旱三年?
他若真的无可匹敌,那为何迟迟平不了不过是借了神鬼之说的一介草莽?
就是自己怕了此事可能为假。
以至于到了晨时,见了祖宗牌位才是反应出,此等天赐良机,莫说只有万一的可能为假。
纵使五五之数不!纵是十赌九输,亦当悍然一搏!
只因那坐拥京都的狗皇帝,自诩少年英主,却心性狠戾,轻贱士族,妄动屠刀——以至他早就把斩首的刀放在了他们世家大族的脖颈之上!
虽未真正落下,可钝刀割肉之苦,一刻未停。
注意到贵人神色越发森然,老村长被吓得身子都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贵,贵人,请,请您收走此物!”
四周的村人死寂一片,只听得见瑟缩的呼吸。他们死死抱着怀中那命根子般的瓦当,脚步踉跄地向着那座残破的神庙步步后退。
多年来,他们早已习惯了在世家贵胄面前低头让步。
“好,好,我韩氏不会忘记你今日所为的!”
眼中再容不下旁物的韩承大喜过望的将手伸向了那片瓦当。
可也在此刻,一个声音忽的从他身后传来。
不高,不厉。
却似九幽寒泉灌顶,惊得他通体冰凉,两股战战。
“你若真的接了,你韩氏可就彻底完了。你自己寻死,贫道没有兴趣拦着。”那声音陡然转沉,如闷雷碾过韩氏众人心头,“可,莫以此孽,累及苍生!”
扑通!
韩承猛地惊醒,冷汗瞬间湿透了深紫色的官袍,整个人直接跪伏在地。
围观的百姓们看得分明:这位堂堂青州别驾大人,竟被那短短几句话惊得冷汗直流,连身上的紫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后背上!
百姓们不明所以,韩氏也是如此。
唯有韩承本人,不停的擦拭着额头冷汗,定了定心神后。
他急忙转身朝着当头棒喝的杜鸢拱手拜道:
“韩承拜谢道长当头棒喝啊!”
自己是怎么了,虽然感觉当真可行,但怎么突的生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
而且那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最最关键的神庙如何作想可是完全不知啊!
“总不能看着你连累百姓吧?”
韩承慌乱低头。
这些世家大族究竟在想什么,杜鸢其实猜不到,只是在刚刚,杜鸢分明看见韩承身上莫名缠上了几缕猩红之气。
比较像是当日青县所见,可又感觉哪里不对。
且杜鸢还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