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等候着店家给他们一人一碗素面。
可随着时间推移,还是有人大着胆子朝杜鸢问道:
“这位大师,您是专门在等我们的吗?”
杜鸢道:
“为何如此作想啊?”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后,斟酌说道:
“因为,因为,这个时辰了,城里也就算了,可这荒郊野岭还有一间茶棚开着,着实是不寻常。”
末了他们又看着对方略微低头的说了一句:
“甚至还愿意招待我们这样的”
不等他们说完,杜鸢就先一步的替他们补道:
“人!”
几个阴物再度怔住。
先前说是好心,那此刻就是肯定了。
如此善待,反而让他们越发忍不住问道:
“大师为何愿意称呼我们为人?”
杜鸢继续一个反问:
“你又觉得什么才算是人呢?”
几个阴物越发不解的问道:
“大师您究竟为何始终愿称我们为人?”
杜鸢依旧不答反问:
“你又究竟觉得什么才算是人?”
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阴物们一时语塞。
踌躇半晌,方才斟酌着开口:
“至少得是活的吧?”
“呵呵,此言差矣,”杜鸢笑道,“活人里狼心狗肺之辈,沐猴而冠之徒,衣冠禽兽之流何曾少过,以及它们又何曾当得上一个人字?”
不等几个阴物答口,杜鸢朗声断论道:
“所以诸多活人不过是徒有人形罢了!”
这般论调,哪里是几个阴物听过的?
甚至就连经常听客人谈天说地的店家都有点震耳发聩。
良久之后,五个阴物顿感口干舌燥的问道:
“但是大师,我们,我们又真的不算是此等之流吗?”
杜鸢摆手笑道:
“自然是不算的,毕竟,你们不妨看看各自的衣袖腰包?”
五个阴物得了杜鸢提醒后,当即各自翻找起了自己的身上衣物。
很快,他们就先后惊呼着摸出了几个没有丝毫印象的东西。
有人只找到了半枚,有人则拿着一枚,还有人握着两枚。
无一例外都是军汉们曾经交给店家过的硬纸铜钱。
他们不解的看着手中从未见过的东西,片刻之后,他们齐齐捧着这些硬纸铜钱向杜鸢求问道:
“大师,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杜鸢指了指他们手中的硬纸铜钱说道:
“这是你们的德行!而那些徒有人形之辈,可断然攒不出这个来!所以,与它们相比,你们如何称不上一个人字?”
这是自从他们落座之后,杜鸢就瞧见凭空出现在他们身上的东西。
再考虑到它们先后不一的形象。
想来是它们放下了恶念,所以才让天地把这份本该属于它们的德行给还了回来。
可能的确不多,但有和无,可是天差地远!
如此,杜鸢也就称了它们为人。
恰在此刻,店家已经将刚刚煮好的素面给端了上来。
“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所以诸位还请快快享用。”
杜鸢的声音彷佛有某种魔力,只是说出来了,他们就下意识的想要遵从。
故而纷纷压下心头疑惑,低头吃起了素面。
吃着吃着,他们中竟渐渐响起了啜泣声。
不知道是谁,或者说分不清是谁。
哭声渐起,却不见一滴泪水滑落。察觉此状,心头那无形的悲怆,便愈发沉重。
生前不过是灶台之上的寻常之物,此刻却像把前尘往事都煮进了汤里,每吃一口都烫得人五脏六腑发疼。
却又止不住的想要继续。
随着一碗素面见底,他们突然放下碗筷哭着说道:
“我记起来我是谁了,我是张二狗,张家村西头的张二狗。我爹是张大壮,我娘是张小花。我终于记起来了!我愧对爹娘,我怎么连个后都没留下的就淹死了!”
“我也想起来了,我是冀州人,我家在冀州陈县,这,我,我怎么死在了离家乡这么远的地方啊!”
看到这里,已经走到了杜鸢身后的店家,忽然朝着杜鸢说道:
“活佛,弟子总算看明白了。”
“嗯?”
明白,你明白什么了?
杜鸢有点不解。
店家继续说道:
“我此前其实一直奇怪,就算真来了我这小店歇息用膳,但这些许付出,又怎么值得一枚枚阴德宝钱。”
“如今我总算是看明白了。”
“您是要我给这些无依无靠的孤魂了却尘念,好让他们安心往生啊!”
店家不懂修行,更不懂神鬼志怪。
但他活了五十多年,一直记得人死了要好生安葬,要落叶归根。
而能够流落到他这儿的,想来都是如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