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开口问候，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了，在印象中这个人在外表上应该是高大健硕的，而不是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
“嗯。”
老人低声回应，手上的羽毛笔却没有停下来。
“你去找商业联合会了。”
“嗯。”
希尔达没有遮掩，她清楚眼前的老人只是住的偏僻而已，并不代表他不出门，更不代表他可以随意的去愚弄。
“去干什么？”
“做点小生意，能让我过得更好。”
“呵呵呵呵，”老人笑笑，抬手在墨水瓶里蘸了一下笔尖。
“我缺你什么了吗？”
“没有。”
“你对我不满。”
“不敢。”
希尔达低头，做出一副惶恐的顺从模样。
至此老人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他把笔丢进墨水瓶里，微微抬头却并没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希尔达。
“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对我不满的人多了去。”
听了这话希尔达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他这是什么意思？
示弱吗？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希尔达干脆就什么也不做了，就这么静静地立在原地，低着头。
不过老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不是什么好人。
家族中但凡有一点门道的人都知道，当代陶丽思家主得位不正，是从自己兄长那里抢来的。
这个老人年轻时光天化日之下弑兄夺位，在那场宴会上一把染血的长剑杀尽了一切反对者，那位实力最强的元老站在他身后，以绝对的强权助他大权独揽。
他是野心和权力的怪物，在他的治理下家族势力节节攀升，但这并不能为他带来足以洗刷污点的威望，相反他只能收获家族中人的恐惧。
贵族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利益集团，老人杀兄夺权几乎是犯了所有人的忌讳，整个贵族圈子里的人都把他看作怪物，以至于他来到幼年希尔达家里时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娶妻生子。
现在他老成这个样子了却依旧是孤身一人，难道是想来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博自己同情吗？
希尔达低头不动声色，老人看她这么副冷淡的样子也是毫不在意，淡淡一笑。
“我送你一个礼物吧，”他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雕饰精美的小盒子，“有了这个你就不用找那些吸血鬼出卖自己了。”
说着他伸手将盒子递向希尔达，那只手枯瘦皮皱上面布满了老人斑，少女低头看看他的手然后又抬头看看对方。
看着老陶丽思伯爵那枯皱苍老的脸，她才知道这十几年来对方已经老了，但自己却还是正当年。
“拿着吧。”
老伯爵掂了掂手中的盒子，示意希尔达接下来。
她在心中冷笑。
都快死了才想起这茬儿来，是不是太迟了。
她摇头拒绝。
“那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父亲。”
“去吧。去吧。”
老伯爵笑着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然而希尔达心中却毫无波澜，那个词汇对她来说不过是对老人的代称罢了，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下楼，罗兰还在等着她，见希尔达下来年轻的骑士和两位老妈子道别，随后和希尔达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走在路上，两人迎面碰见走来的罗德尼，他身边没有一个随从，在看到希尔达后愣了瞬间，随后露出了一个狞恶的笑容。
希尔达选择视而不见，与他擦肩而过。
罗德尼也没那个心思和她做纠缠，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了。
很快，他也来到了那栋孤零零的小楼前，方才和希尔达二人打过照面的两位老妈子将他迎了进去。
推门、上楼，来到那位老人面前。
“家主大人，您找我。”
“嗯。”
这会儿老人已经不批文件了，而是拿出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他竟是将罗德尼给晾在了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他将报纸放下眼皮一翻，看向了罗德尼。
“你叫我什么？”
似是才反应过来这个生分的称呼，老人原本平和的气势陡然一变，开始咄咄逼人了起来。
“再说一遍？”
“家主大人。”
老人逼视着面前这个……刚刚迈入少年阶段的人，他才十一二岁放在别人身上那正是天真烂漫调皮捣蛋的年纪，
但罗德尼不知道怎么了，他阴森深沉残忍刻毒，很多非常可怕的东西他无师自通，
草菅人命、算计人心、手足相残，仿佛这个少年人就是天生的恶魔。
不……
老人顿了一下。
他不是天生坏种……他是青出于蓝。
不，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老人叹息，在这个时刻他又想起来那个女人。